“祖母!”
徐然毅然制止了徐老夫人,“這是我自己的事情,徐家家訓,到了我這裏,絕不能被破!”
這話刷完,他緊接着又磕了一個頭。
隻是這一次,額頭還沒到地面。
就被一隻素手攔住了,徐然有些驚詫的擡擡頭。
看着忽然走近的卿甯,一時無聲。
殿裏就這麽幾個人,氣氛和外面的天氣一樣,陰沉沉的。
叫人大心眼裏難受,她沉默許久。
好半響才開口道:“徐然,你娶安怡吧……”
除了這個,她實在想不到别的辦法。
情情愛愛什麽的雖然很重要,可是真的有性命重要嗎?
其實說這話一瞬間,不止是徐然。
連她自己都有些驚住了。
“徐老夫人不能沒有你這孫兒,天下百姓不能少你這個好官,我……也不能沒有你i這個朋友。”
其實,說什麽都顯得十分無力。
她不曾做過這樣的決定。
是她生平第一次覺得,活着竟然是一件這樣辛苦的事情。
娶了不喜歡的人,是因爲還有許多需要活着的原因。
可說出這句話是她,也是卿甯始料未及的事情。
“然兒,你就答應了吧。”
徐老夫人很是感激着看着她,一手扶着徐然淚水滿面。
時間過的有些久,久道卿甯覺得站的腦子都有些發暈了。
徐然呆呆的立在那裏,發白的唇角微微的動了動。
半響,才發出一個沙啞的音調,“好……”
卿甯閉上眼,轉身跨門而出。
這樣無力的決定,她這輩子都不想有第兩次。
一出了門,便看見玄衣如墨的那人背對着她。
安怡站在門口,正看見她走了出來,滿是感激的說道:“這次多謝皇叔了……”
她看見那再熟悉不過的背影,站在梁柱之下,被風吹起的衣袍翩翩而起。
袖下的手掌不由得緊握着,即便心下猜想無數。
總也比不得這樣的親耳聽到,她鳳眸含怒的一瞬間。
秦或似乎是感應到什麽一般,忽然轉身。
微微含笑看着她,似乎還是那般月下花前的相見一般從容。
絲毫不帶半點的愧色,或是其他。
他徐徐問道:“好了?”
好了?
他問的這樣稀松平常。
卿甯的怒火幾乎是在一瞬間蔓延至了心頭,絕麗的面容罕見的在他面前變成了清冷的神色。
像是第一次看到這個人一般,她很認真很仔細的,重新認識了眼前這人一邊。
她從來不覺得因爲這禍害對她好,就能從那些權謀算計之中脫離出來。
這異世之中存活,不止是她求生艱難。
這禍害也一直都是舉步維艱,那些從前她多少也知道一些。
可是徐然呢,她爲數不多的朋友。
又是因爲什麽,被列入他掌心拿捏的名單之中?
半響無言,她沉默着。
如這黑沉沉的天空一樣,風雨欲來。
同安怡一同的來的王公公,率先進了沉香殿。
殿外這兩個人,相對而立,互不言語。
狂風濺起,兩側的樹蔭被吹得嘩啦作響。
翠綠的葉子被強行吹落,随着胡亂飛卷的大風,漫天飛舞。
垂落下來的青絲遮住了她秀麗的面容,裙擺飛揚,身上烈焰之氣焦灼着。
頗有些要在沉默着爆發的趨勢。
秦或伸出如玉的手掌,去撩她淩亂的青絲。
指尖剛一觸屏到,就被她一手拂開了。
幾乎是沒有沒經過任何思考的,這是條件反射一般的動作。
“要下雨了。”
秦或語調溫存。
并沒有因爲她這突如其來的脾氣,而有任何的不悅。
她卻因爲他這樣近乎寵溺的态度,越發怒火攻心。
因爲越是這樣不當做一回事,他就越把那些事當做時常平常。
這一點,她很不能接受。
她對着秦或,還沒有說出一句話。
殿裏頭,王公公一臉可惜的站了一會兒。
對出現在這裏的兩個徐家人,也沒有沒什麽多少吃驚。
隻是開口勸道:“皇上的耐心是有限的,徐大人可要三思而後行啊!”
北溱百年江山,還沒有出過嫁不出去的公主。
少年俊才,朝堂之上的後起之秀。
從貧苦道現在,還能堅持本心之人,着實可貴。
“然兒……”
徐老夫人見他還是不開口,不由得有些急了。
“大人……”
徐然目光虛浮的看着,家中長輩,蒼蒼白發。
卻還因爲他,戰戰兢兢。
一時變得十分之苦澀。
殿外幾簇青竹,被狂風吹得彎了腰,葉子飛卷着入了殿内來。
他身子似乎是僵住了一般,閉上雙眸,十分僵硬的微微點了點頭。
便連說一個“好”字,都變得那般艱難。
王公公也是心下松了一口氣,笑道:“徐大人能想通可真是太好了……”
這些做主子的鬧着,苦的還不是他們這些做奴才的。
又同徐家這兩位老人說了幾句場面話。
“徐大人好生休息,奴才先回去報個喜!”
未來的驸馬爺一臉灰敗,王公公這樣的人精自然也知道不好多待。
不管怎麽樣,至少是應下來了。
從一介寒門子弟,平步青雲到成爲北和帝的乘龍快婿。
不知會成爲多勵志的故事,這一位倒好。
威逼不成,改苦情勸導,一場場下來,也算是動魄驚心。
“早知道是這樣,何不歡歡喜喜的應了,總也不至于鬧到這樣的地步。”
小太監在一旁小聲抱怨道。
王公公一邊往外走,一邊搖頭長歎道:“這種事,我們怎麽會懂!”
殿外兩人的氣氛,并不同裏頭好多少。
王公公歎完了一口氣,又連忙抖擻了精神。
上前報喜道:“老奴恭喜公主,賀喜公主!”
“他……應了?”
在殿門外站了許久,難掩焦急之色的安怡,一瞬間面色歡愉。
甚至還帶着幾許驚喜。
“是是是,驸馬爺應了!”
王公公陪着笑臉,連忙重複。
安怡忍不住嬌羞一笑,連忙吩咐身旁端着食盒的小宮女。
“還站着做這麽,還不快吧吃食給徐……驸馬爺送去!”
小宮女連忙稱“是”,剛往前不過兩步。
“慢着!”
卻又被她叫住了。
“還是我自己去!”
安怡面上難掩歡喜之色,伸手要去接食盒。
卻好像想到了什麽一般,朝着卿甯盈盈施了一個禮。
低眉淺拜,難得一次禮數周全。
她道:“多謝皇嬸成全。”
卻比從前那個跋扈張揚的模樣,還要更加令人生厭。
卿甯緊握着手掌,冷眼看安怡擡眸的一瞬間。
眼中掩不住的得意之色,捧着食盒盈盈往殿裏去了。
卿甯也是着實想不通,連一個白頭相守之人。
都這樣精心算計,到底是有什麽得意?
可是,她明知徐然不喜歡這小公主,到了現在,也不能勸他這樣做。
又何嘗不是把他推進這墳墓之中的幫兇……
她心思已亂,孰對孰錯,都已經分不清。
殿裏頭安怡的聲音,和宮門口王公公吩咐禁衛軍們撤去的聲音,同時傳來。
她忽然覺得,大約是很難找到三觀了。
宮門口腳步聲漸漸遠去,風中又添飛葉幾許。
卿甯沉默許久,終究是一句話也沒有說,轉身離去。
這是她頭一次覺得,和秦或之間隔這樣的遠。
無關距離,隻是思想和做法。
其實,他們一直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是嗎?
隻是情愛沖昏頭腦,便以爲千山萬水都阻隔不了的相擁,其實也并非是那樣完完全全的心意一緻。
她已經不能再和秦或在相處多一秒了。
在看見他面色不見絲毫變化的模樣,她真的要壓制不住噴湧而出的怒火。
“陸二……”
秦或卻恍然未覺一般,在她身邊舉步同行。
不管她走的再快,他似乎都能輕輕松松的保持平行。
從沉香宮出來沒多久,迎面便又碰上了王公公帶着一衆宮人往回趕。
一個個的手捧着錦衣玉帶,面帶笑容,硬生生給這沉悶天氣徒添了幾分喜氣。
“容王爺,陸二小姐。”
王公公見狀,連忙行了個禮。
卿甯腳步一刻未停,這些人歡喜是爲誰歡喜。
她們隻知道這宮裏頭,又多一件喜事,卻不知道如何多的。
王公公看着被落下的容王爺,一時語塞,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眼看着容王爺揮了揮手,便如逢大赦的帶着宮人們撤了。
卿甯走的飛快,拐了兩個彎之外,終于再沒有聽見身後的腳步聲。
心下越發怒火沖天,寬大的衣袖都被極快的速度,帶的翩翩飛起。
體态輕盈如飛,隻是此刻她的面色實在是不太好看,令人望而生寒。
眼看又繞過了一個回廊,始終不見那禍害的身影。
卻猛地撞進那人溫涼的懷裏,秦或攔着她,淡淡而笑。
“陸二……你是在和我鬧脾氣嗎?”
他眉眼生溫,便是在這陰沉的天空之下,也難掩亮色。
卿甯掰開了攬着她的手掌,怒色難消,“難道你不該解釋解釋嗎?”
她不是不想聽,隻是沉香殿前面等了那麽久。
這禍害也未曾有隻言片語的解釋,着實令人惱火。
秦或見她如此動作,神色淡淡,“徐然娶安怡有哪裏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