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頭捧高踩低的事情多了去了,但是就這麽展現在别人面前。
還真是有些不好意。
門口喂牲畜尋樂子的一般的小太監轉身過來,連忙彎腰行禮道:“陸……”
話還沒出口,卿甯便看見裏面啃饅頭啃得狼吞虎咽的陸夢煙愣住了。
門雖然開的不快,但是那小太監的腰數實在彎的太低。
卿甯就這樣,突如起來的出現在她面前。
而陸夢煙,從前吏部尚書府裏,那位衆人追捧的大小姐。
如今滿身落魄,如今想要一個饅頭充饑,都要這些奴才面前伏低做小。
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沒換了,頭發纏成一團,狼狽的不成樣子。
可偏偏她那個,一路從被人恥笑走到今日,人人豔羨。
轉變之後,叫人不得不刮目相看的二妹妹。
即便是一身款式在簡單不過的衣衫,也能看的出來用料絕佳,價值不菲。
陸夢煙往口中塞到一半的饅頭就這樣掉了下來,跟着一起下來還有她止不住的眼淚。
沖刷出臉上的污穢,一道道的,滑稽的有些可笑。
卿甯轉身欲走,這樣的陸夢煙着實不是值得她在多看一眼了。
這位庶姐會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實在是自作孽不可活。
“二妹妹!”
裏頭那人卻像是看了新的希望一般,連忙大聲叫住她。
人也很快就奔了過來。
關門有些來不及了,門前的小太監吓了一跳。
連忙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尖聲喝道:“你幹什麽,還想不想吃下頓的饅頭。”
陸夢煙這會兒哪還有心思管饅頭,一個勁兒的就要往卿甯這邊來。
“二妹妹,姐姐知道錯了,姐姐真的知道錯了,你就放了我吧。”
此刻,陸夢煙完全崩潰一般的嚎啕大哭起來。
在飛華宮的這段日子,對她而言,完全是地獄一般的生活。
她還年輕,隻要能離開這裏,一切就都還有可能。
卿甯卻從門前的菜籃裏,拿出一碗米飯,緩緩入内,遞給了一旁一直都十分平靜的謝依雲。
幾日不見,又沒有了精緻妝容的謝依雲,看着衰老了不少。
或許是這深宮寂靜讓她變了許多,這樣一看,反倒沒有了模仿原主他娘的樣子了。
“陸二小姐……”
正忙着攔住陸夢煙有些爲難的看着她。
如今這飛華宮被封禁,早已形同冷宮無疑。
就連送飯的小太監們也能把人當做消遣一般,想起的時候送一二頓,不想來的時候,就餓着這兩個。
反正,裏頭的人是死是活,以後也不會再有人過問。
宮裏的貴人們怕沾了這晦氣,自然都是離得遠遠的。
就算是要報個仇清個怨什麽的,也都是讓底下的人動手。
因此,這一片到也還算好管。
卻是怎麽也想不到,陸家的二小姐會出現在這裏。
并且,對被廢的謝貴妃顯然還算禮遇。
謝依雲伸手接了,并沒有什麽其他的表示。
碗裏白粥稀薄,她就着碗口姿态雍容的喝着。
同以前品嘗價值不菲的燕窩補品一般無二。
卿甯也不急,靜靜站着看。
她會無意之中走到這裏,有些東西已然無法解釋。
當年之事,真正知道内幕的人本就不多,還活着的更是寥寥無幾。
謝依雲和原主她娘,作爲當時一母同胞的絕色雙姝。
也曾是親密無比的姐妹,就算後來因爲許許多多的東西,變成後來的疏遠。
總也有知道那些别人了解不到的内幕。
雖然卿甯一直覺得自己是借用了原主這個軀體,本質上并沒有什麽關系。
可她畢竟頂用了這個身份,想要長久的停留在這個世界,就應該接受這個身份帶來的一切信息。
所以,再次來到這飛華宮,可是說是偶然,也可以說是必然。
“二妹妹!求你!就當是我求你,帶我出去吧!我實在是不能呆在這鬼地方了。”
陸夢煙掙紮了好一會兒,隻可惜哭的絲毫沒有從前的一分美感。
卿甯連看一眼也不曾,語氣淡淡道:“大姐,自己選的路就該自己走。”
這話剛落,餓得面黃肌瘦的人兒,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力氣。
忽然一把将攔她的小太監推開了,飛快朝着卿甯這裏奔了回來。
“二妹妹,我……”
卿甯擡眸,看着滿臉淚痕的跑過來的陸夢煙,秀眉微皺。
在人跑近了,擡手就一個手刀劈了下去。
兩個小太監詫異到合不上的一瞬間,陸夢煙砰的一聲,倒在了她一步之前的地面上。
雙眼一閉,頓時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不少。
這少了什麽功能的太監,力氣果然就是大打折扣。
竟然連個陸夢煙這樣的女人都攔不住,也是沒什麽好說的了。
她輕輕甩了手腕,鳳眸輕瞥,什麽也沒說。
兩個小太監一臉惶恐的相識一眼,連忙退出了門外。
還不忘一邊帶上門,一邊說道:“陸二小姐您随意,我們在外面給您看着~”
這容王的未婚妻還真是惹不起啊!
兩個人都攔不住的女人,她一個手刀直接給人劈暈了。
“貴妃娘娘有什麽要和我說的嗎?”
飛華宮裏,一時隻剩下了卿甯和謝依雲兩人。
恍惚想起第一次見這位貴妃姨母的時候,這飛華宮金雕玉砌,宮人成群。
她狀似溫柔,卻掩不住一副雍容在上的模樣。
還有模有樣的告誡過她什麽,隻可惜從來也沒有用到過什麽。
今天還是在這飛華宮,昔日寵冠六宮的貴妃娘娘,成了連個奴才都能欺辱的冷宮棄婦。
這前後變化之大,實在讓人忍不住唏噓。
謝依雲剛用筷子吃完了一碗白粥,放下碗筷,輕輕的用發白的手絹輕拭嘴角。
“你想知道什麽,我都不會告訴你,别枉費心機了。”
約莫在謝依雲心中,如今會從高處跌落至此。
有大半的原因是要歸于卿甯身上的,這麽不配合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卿甯微微一笑,“也就是說姨母還是知道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情了。”
這是她第一次叫她姨母,在以前她寵及一時的時候,都不曾套過近乎的關系。
既然是從前的事,自然也得理一理從前的那些關系。
謝依雲忽然擡眼看着她,似乎要透過她,看到一些從前不太願意想起的事情。
半響,她忽然開口道:“你真的很像她!”
卿甯靜靜聽着,并沒有接話。
她看過原主她娘以前的畫像,論相貌最多隻有兩分相似,絕對算不上什麽很像。
倒是性子可能有些相似,對着不願理的人話少、看着清冷的樣子。
“一樣的讓人讨厭!一樣的陰魂不散!”
她忽然有些激動地站了起來,動作有些大,帶落了碗筷。
清脆的碎了一地瓷片。
“那也是因爲姨母做了什麽虧心事吧!”
卿甯淡淡說道,青絲紛飛,“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其實也一直沒法理解,模仿另外一個女人十幾年的謝依雲,到底是怎麽個想法。
每當想到那個人對她濃情蜜意,其實是爲了另外一個人的時候,難道不會惡心嗎?
“你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謝依雲面色微變,轉身而坐,用背對着卿甯。
即便這飛華宮變成了冷宮,她也還是這裏的主人。
“希望姨母不要後悔,過了一次,估計再也不會有人到這裏來了。”
卿甯也不在多留,轉身欲走,隻留下了這麽一句。
這是事實,除了她還想知道當年的事情之外。
就連已經回到永安的謝家,都已經不會再管謝依雲。
一個被廢的貴妃,對整個曆代以來隻出皇後的謝家來說,已然算是恥辱。
既然當年都可以直接不管不顧,現在更是不可能有什麽動作了。
除卻謝家之外,即便是當初有人受了謝貴妃什麽好處。
一向都是錦上添花的多,落難之時就别多想了。
反正現在,在這困局之中。
最着急的人,肯定不是卿甯。
她腳下一步不停的往宮門處走着,好似完全沒有再繼續套話的耐心。
身後的謝依雲猶豫許久,好像是經過了莫大的選擇一般。
連忙喚道:“陸卿甯,你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