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倒是有些不留情面。
徐然此人,一向溫文爾雅。
少有說話這樣傷人的時候,卿甯便不由得有些側目了。
她方才雖然不喜歡這安國公的做派,但到底是因爲這位很可能是徐然未來的老丈人。
所以,沒有做出其他的表示。
倒是沒有想到,他自己倒是把話說絕了。
“幾日不見,徐大人倒真叫人刮目相看!”
安國公冷冷一笑,那些個想要結親,又被他婉拒的也不少。
哪一個不是,把場面話說的漂亮大方。
到了他這裏,卻是連場面上都不太過得去了。
“承蒙國公錯愛……”
徐然面色不改,說了這麽一句,眼眸卻忍不住落在了卿甯身上。
其他兩人一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國公府小姐龔薰兒看的真切,危機感頓時上升數百。
掩袖裝作輕查了些許香汗,實則偷偷打量了卿甯數眼。
相貌上等、氣質清冷,還和徐然相識已久的模樣……
一樣樣算起來,還是占盡了優勢。
隻不過,這些全部加起來也比不上有一個好的出身。
想到這裏,龔薰兒看見自己身邊,這個一等公身份的親爹。
頓時就覺得她那些所謂的優勢,都是浮雲。
一番計算下來,汗也擦的差不多了,連忙攔着正要發火的安國公。
柔柔的問道:“不知姐姐是哪家的小姐,從前怎麽從未見過啊?”
面上一派天真模樣。
卿甯笑了笑,卻也不說話。
感情這小美人還真拿她當情敵了,居然還想到了拿身份碾壓敵對方。
果然是這個時代的千金小姐的慣用伎倆,不過也是确實也看上了徐然不假。
陸家二小姐的大名,曾經流轉于各大八卦之中,經久不衰。
裏面說的最多的那一回,就是桃花流水宴上,容王爺朱筆繪桃花,無顔女秒變絕色,一筆定情成佳話。
真正見過她的人其實也并不是很多,從前一眼就辨識出來的桃花印消失不見不見之後。
也給她的生活稍微帶來了一點平靜。
比如現在,安國公是外臣,後宮設宴是不可能出現了。
龔薰兒年紀還小,不夠格參加今年的桃花流水宴。
因此父女兩,久聞容王那位未婚妻的大名,卻誰也沒有見到真顔。
這會兒人都站在了眼前,還妄想着拿自個兒的身份壓一壓别人。
徐然眸色稍變,以容王爺的脾氣,若是在聽到她又和他碰到了一起。
難免要多生是非,偏生這父女兩個,又是一副偏生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微微皺眉道:“薰兒沒見過的人恐怕不止這麽一兩個。”
小姐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總被男子們說一些頭發長見識短的話。
此刻龔薰兒一聽他這話,很快就紅了眼眶。
俨然覺得是聽了重話,受了委屈。
卿甯一直很佩服這些說哭就能哭的小姑娘,不過這戲比起知暖來,還是差了那一麽一點。
做了個讓徐然止聲的手勢,微微上前道:“我不是你們千金圈子裏的,龔小姐不認識我也很正常。”
一群隻知道繡花撲蝴蝶的千金小姐們,她怎麽可能是一個圈子的人。
安國公冷哼一聲,龔薰兒聽着這話,卻顯然是覺得她承認了自己出身不高。
當下眸裏的水汽便退去了,挺直了腰闆,目光傲然。
“那這位姐姐一定不知道,有多少人心儀徐大人吧?”
那麽多人,能真正站在徐然面前的,還是得拼爹。
“是不知道。”
卿甯強忍着笑,鳳眸忍不住瞥了徐然一眼。
後者明顯有些尴尬,面上都有些不自然的泛了紅。
“有機會,我倒是可以帶姐姐去姐妹們的宴席裏見識一番。”
龔薰兒很是貼心的說道。
語氣卻是同對山旮旯裏來的土妞沒有區别。
永安多繁華,金枝玉葉、千金貴女圈子都是互通的。
她們若是不認識,又報不出一個響亮些的名号,還真是送給别人虐無疑。
卿甯淡淡道了一聲“不必!”
真是開玩笑,那種地方,有多遠她就想躲多遠。
這回答對龔薰兒顯然是意料之中的,同她說話是順便,這樣貼心溫柔的話,也不過想借機在徐然面前多表現一些。
身份是首要的,相貌是次要,總要有對比,才能有選擇。
安國公顯然也對女兒這樣的表現比較滿意,有時事不必做得太難看。
隻要戳到了點,聰明人自然知道如何抉擇。
這會兒,正是對自方優勢膨脹到無線化的時候。
樓梯轉角忽然疾步過來了一個褐色身影,拱手抱拳,“少夫人,主子邀您前往長明宮。”永安城裏,能夠這麽光明正大就出現的影衛本就不多。
這一身裝扮,又顯然是容王府裏的。
安國公父女和衆人,聽到這一生“少夫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由得有看了卿甯一眼,衣着素淨,發飾簡單,卻顯然不是普通流俗之物。
本來也不覺得自己方才說的話有什麽,一想到這人身份。
這三伏天裏,頓時如墜冰窟窿裏。
容王爺的那位未婚妻,可就不是不同千金圈子裏的。
人家根本走的不是一個路線的。
到了現在永安城裏,還流轉着當時容王爺在陸府下聘的情景。
分明是尊貴無比的王爺身份,隻因陸二小姐一句絕不爲妃。
去其身份,稱秦家四公子。
一應下聘流程,全部按照民間習俗,長姐入府,長念相思,落書爲盟。
小侯爺小翁主做晚輩,以琴瑟做鳳求凰。
不知道甩了同一日到陸府下聘的平陽王世子,多少個十萬八千裏。
明珠玉石相堆砌,錦緞華章如流水。
當時曾有圍觀者這般感慨道。
用心如此細緻,從前那些總想着容王爺的這一段姻緣,長久不了的人們,紛紛被打臉打的啪啪響。
卿甯倒是沒有想到,影衛會出現在這裏。
一看衆人的反應,便也了然了幾分。
淡淡道了句“走吧。”
影衛繃着一張臉,躬身請她先前。
一時衆人連個大氣也不敢出,卿甯臨走之前,忽然想到了什麽一般。
朝着龔薰兒淡淡道:“龔小姐要是有空,不如去和安怡交流一下心得。”
說罷,她微微一笑。
清冷散去,眉眼生華,明豔無雙。
她沒有稱公主,隻是随意的說了一下名字。
千金閨女算什麽,就是金枝玉葉的公主,如今到了她面前,還不是乖乖稱一聲“皇嬸。”
龔薰兒頓時唇色蒼白,艱難的應了一聲“是。”
她方才都做了什麽?
竟然意圖用身份碾壓容王的未婚妻……
簡直,和找虐沒有什麽區别。
安怡公主是什麽人,爲了一個徐然,幾乎成了全永安城最新笑柄的姑娘。
和她去交流心得,和明擺着笑話人有什麽區别。
可明擺着知道是這樣,安國公也說不出别的話來。
如今朝中動蕩,誰都想着拉攏新秀,以抱來日大廈将傾之時,有新的的出路。
徐然明顯是這一批新秀裏面,最沒有後台,前程卻最爲奇特的男子。
目前看來,和各大勢力都還沒有什麽牽扯。
因此,便成了衆人争相招納的東床快婿。
可即便這事有千萬種好處,也抵不上得罪容王爺的些微可能。
北和帝無子,眼看着身子越發的不行了。
一直被傳言短命的容王,卻是一日比一日看着風華正茂。
某些信息,不言而喻。
“原來是陸二小姐,失禮失禮。”
安國公陪着笑,完全不同于剛才的不屑神色。
又生怕她記着方才的那點不愉快,連忙接着說道:“不知太皇太後進來身體如何,我也一直沒能得見,若是陸二小姐得空,可否代我請個安。”
這幾句話,倒頗有些套近乎的嫌疑。
“好。”
卿甯面色如常,好像完全沒有記得方才的那點事一般。
隻是鳳眸清亮着,淡淡道:“隻是不知……”
她恰到好處的停頓了一下,目光落在大腹便便,完全沒有辨識度的安國公身上。
“隻是什麽?”
安國公倒是沒想到容王的這位未婚妻這麽好說話,連忙問道。
卿甯語調平常的問道:“你是哪一位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