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甯枕在他膝蓋上,看星空,完全沒有污染的古代,任何的一景一物都美的令人贊歎。
其實他說的有關于百裏瑜的那些,何嘗不是他的世界。
父皇駕崩之時,秦或尚且年幼,即便是作爲天資絕佳的皇子,因爲母族勢微。
最後繼承帝位的,還是如今這位事事平庸的北和帝。
即便後來,爲了保家衛國,率領墨羽騎立下不世功勳。
也隻能換來一個功高蓋主,遭人猜忌的下場。
如果不是有當初的那個短命的傳言在,還真是說不定,如今這北溱朝堂之中,是個什麽景象。
“我們那沒皇帝,也沒有王爺公主……”
她回想起來,忍不住微笑。
“我爺爺是家族裏最有威望的煉藥師,我從小就跟着他,研究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
那些從前說起來,真有一些恍如隔世的意味。
其實也真的是隔世了,高樓大廈、電子科技,一切都離的那樣遠了。
“爺爺喜歡在午後喝茶,喜歡拿着毒經罰背……”
末了,她說了一句,“一切都很好……”
那個有爺爺存在的世界,是她那二十多年,最珍貴的回憶。
對于秦或的有些好感,也是從他對太皇太後的态度上,才發生了些微的轉變的。
就算這禍害脾氣在古怪,卻依舊能對對自己好的老人溫語有加。
這樣一個人,本性上是不會太壞的。
秦或好半響沒有開口,墨眸幽幽,似乎是在深思她說的那些東西。
對這個時代而言,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的。
可她說這樣活靈活現,必然是真實存在的。
回想起那些從前,雪海之心的冰浪洶湧而至,她卻連爺爺的屍骨都不能收斂。
那麽久以來,她在這異世一衆,頂着另外一個人的身份活着。
即便名字、相貌都極其相像,可那畢竟不是她。
深藏在心間的某些東西,就這樣說出。
忽然就覺得心口好大一塊石頭,在慢慢放下了。
鳳眸卻微微有些酸澀,她才不想被禍害看到。
想爺爺想到快要哭了,輕輕轉了個身,把面部埋在他膝蓋上。
就想一小會兒吧,爺爺從來不喜歡看到她不開心的。
從前在爺爺身邊沒有找到那個一心人,如今在紛擾異世之中終于尋到。
喜怒哀樂,自此不離。
秦或坐着,看着她忽如起來的小動作,微勾的薄唇徐徐綻放。
修長的指尖,輕撫過她的青絲。
語調溫和,“有我在。”
入了夏季,晝長夜短。
知暖很是憋屈的留在了長風候府裏,因爲主人說還做事根本不着邊際。
前天說在哪個美人手裏,昨天說送給了哪家小姐。
總之沒有十句裏面沒有一句話是真的。
小丫頭心裏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似得,小侯爺每天都在自個兒家裏,變着花樣找樂子。
知暖從小侯爺不靠譜,咒罵到了這長的要死的白日。
這長風侯府後院的美人實在太多,她就是一個個搜羅過來,花的時間也實在是太長。
因此隻好是白天睡覺,夜間去各個院子裏搜羅。
小侯爺不給她行個方便,她總不能真的就放棄幫小姐找冰心玉。
那是夫人留下來的唯一一件東西,小姐從來沒有離過身的。
好不容易等到入了夜,她換了一身夜行衣,摸索進第三十八間院子。
經過好幾天的盤查,小侯爺很是喜歡這院裏的美人冰肌玉骨,據說是夏天燥熱的時候,抱起來很舒服。
她想了想,就算是真的把冰心玉送了人,應該也會挑受寵一些的送。
因此,小丫頭把好些個院子的翻遍了。
動手的時候,還每每都能碰見小侯爺同美人喝個酒,調個情什麽的。
場景不要太活色生香。
這一天晚上,小侯爺正摟着徐美人賞月吟詩,侍女小厮們都在院外靜候着。
“明月何皎皎,我心意寥寥……”
知暖翻上牆頭,對小侯爺第不知道多少次的無病呻吟表示不屑。
徐美人正嬌柔的誇贊着,如何如何有深意。
那人更是厚臉皮,美人佳釀在前,頗有些要痛飲三百杯的意思。
手腳麻利的翻進房門,屋裏正好沒有。
也不敢點燈,梳妝台、首飾盒裏一陣倒騰。
金銀首飾什麽的,倒是一大堆,玉石琉璃也不少。
可就是沒有她要找的那塊冰心玉。
翻了這麽多個院子,知暖都已經,有些不太确定冰心玉是不是真的在長風侯府裏。
可是要是說卿甯尋了個由頭支她走,和小侯爺故意刁難這兩個可能上,她還是毅然的覺得,必定是後者。
外邊的嬌聲笑語逐漸近了,有些侍女小步上前,推開了房門。
知暖翻找的太認真,一時沒有注意,腳步就已經近了。
這會兒要翻窗出去,被當場抓住的可能性實在太高。
她腦袋裏那麽靈光一現,連忙就地一滾,躲進了床底下。
床幔蔓延拖地,她又身形小巧,一躲進裏面,絲毫沒有任何的突出點。
剛躲了進去,便有侍女進來掌了燈。
明晃晃的,刺的眼睛生疼,知暖這幾日晝伏夜出的多了,還真有些不太适應這樣的光線。
外頭馬上又有人進來了,她不敢伸手去揉,隻好硬忍者趴在那裏。
隻聽見腳步聲略有些嘈雜,侍女們扶着小侯爺進了裏間。
徐美人在一旁柔聲道:“你們仔細着點。”
看樣子是喝了不少了。
知暖趴在床底下,心想這天天喝成這樣,怎麽也不見短個命什麽的。
小侯爺喝多了,倒沒有什麽别的愛好。
隻是伸手夠了身旁的侍女下巴,端詳了幾眼。
桃花眼有些散漫,“不是你不是你……”
侍女紅着臉連忙退了幾步。
這被主子看上了是好事,要是沒看上還惹了一身麻煩,可就不是什麽好事了。
徐美人還在一旁站着,見狀連忙自己伸手來扶。
“侯爺,是我……”
聲音幾分嬌柔帶媚,生怕自己就沒有了辨識度。
小侯爺行事荒唐也不是一回兩回了,看上的人,隻論美貌不美貌,從來不看出身的。
燭火亮堂堂的,小侯爺的眼眸卻有些飛眺。
往徐美人肩上一搭,左右侍女都退開了。
他睜着眼睛看了半響,徐美人已經一臉嬌怯的拉着他的袖子。
低下頭去,“侯爺,今天就歇我這裏吧……”
話聲還沒落,秦暮栩一伸手,一把人推開了。
徐美人一個踉跄往後推了兩步,飲酒過度一般的他失去了支撐點,也猛地一個摔在榻前。
連帶着滾了一圈,鑽進塌地下。
知暖正一個人窩的清淨,猛地被這個突如起來的變故驚着了。
同不知道怎麽就滾進來的秦暮栩,大眼瞪小眼。
榻外正站着的徐美人和幾個侍女也是吓了一大跳,小侯爺想來酒量都很好。
一幫朋友,經常聚個局子開個席,喝倒了一片王孫公子。
也沒見到過,小侯爺醉成這樣。
正手忙腳亂的伸手要去扶,忽然聽見榻底下的小侯爺饒是欣喜道。
“是你,就是你……”
桃花眼都已經開始犯暈。
知暖被他一把抓住,卻頗有些掙脫不得。
一想到這屋裏還有那麽多人,不由得有些急了。
也不管這還是在榻底下,反正下面沒有多少光線。
她還穿着夜行衣,朝着小侯爺就是一陣拳腳相加。
硬是想着把這連日來,受的窩囊氣一并都出了也不算太虧。
到是不曾秦暮栩桃花眼一揚,輕輕一呼氣,酒氣肆意。
看着一副醉的不清不楚的模樣,一擋一合間,倒是半點也不含糊。
“侯爺!”
徐美人站在幾步開外,纏着聲音喚道。
幾個原本要上前的侍女,連忙也往後退了幾步。
完全不知道榻底下發生了什麽,隻看着小侯爺滾進去以後。
這床幔飄揚,整張榻都搖晃的厲害。
咯吱咯吱作響,還有些激烈的模樣。
可這榻的主人--徐美人還好端端的站在外頭。
這小侯爺,到底是在和誰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