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宣布的顯然十分不和時宜。
卿甯一時單滞住，心跳突突的，叫人難以忽視。
這事她這麽不知道？
忽然又聽他頗有些可惜一般的歎道：“以後再沒有私會的機會了。”
所以，容王爺這次半夜出現在後宮之中，完全是爲了彌補以後可能沒機會私會的遺憾？
卿甯聽着，怎麽這麽一陣冒汗！
果然，禍害的思維，不是正常人可以理解的啊！
“那還真是要恭喜容王！”
北和帝眸色幾變，最終說出口的終究還是這麽一句。
他一夜私會，揭穿了寵妃欺瞞，龍嗣無由。
而秦或這一場私會，美人在側，佳期可待。
兩者之間天差地别，不可謂不諷刺。
北和帝的面色勉強恢複中，可還是十分的差，飛華宮裏被下令之後，宮人走的走，散的散。
值錢的東西都被人搬了出去，殿前衆人站了一會兒。
紛紛在這裏詭異的氣氛裏，抽身退散了。
秦或難得一副好心情的好模樣，在飛華宮裏多待了一會兒。
“很晚了，容王早些回吧。”
倒最後，北和帝也隻是說了這麽一句。
秦或笑笑，示意知道了。
手上拉着卿甯動作自然的不像話，絲毫不避嫌一般。
一雙璧人風華正好，淺笑回眸，皆是令人生羨。
“皇上……”
“皇上……“
前面那一聲是氣息微弱的謝貴妃喚的。
後面一聲自然是嗓音千回百轉的陸夢煙，事情發展成了這樣，她應該算是最炮灰的。
可現在，顯然沒人把她放在心上。
北和帝走到殿門前，回頭看了一眼，兩個女人在不遠處眼眸含淚凄楚。
在看一眼卿甯身子卓然，忽然就對那一副柔弱模樣的女人，心生厭惡起來。
這飛華宮已然不是可留之地，陸夢煙動作快，邁開腿就要朝着殿門口奔去。
謝貴妃卻忽然在她經過，伸腳一橫。
那人意料之中的摔在了她身側，殿門口的北和帝看得心生厭惡，轉身欲走。
忽又聽謝貴妃開口道：“深宮寂寂，皇上留她在這陪臣妾吧。”
越到後面，她反而越煩平靜起來。
看着滿殿奇珍異寶被人搬空，往日族擁的宮人被人厲聲呵斥着往外押，整個飛華宮都陷入蕭條冷寂之中。
謝貴妃癱坐在地上，看着狼狽不堪的陸夢煙，忽然哭着哭着笑了。
“就當是皇帝對臣妾的最後一點情意。”
不求也不鬧了，這麽多年舉步艱難，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這樣了。
北和帝沒有回頭再看一眼，陸夢煙忽然慌了，連爬連走的往宮門口去，“皇上……皇……”
這一次，卻是沒有人在理會她了。
北和帝的身影很快就走遠了，對者一夜溫香的美人和十多年相守的女人，都不留半點的憐惜。
卿甯從頭看到尾看了好半天，才開口道：“走吧。”
飛華宮裏的燈火被人一盞盞滅去，隻餘宮門前面兩盞，頓時顯得有些微弱了。
“二妹妹……二妹妹！”
陸夢煙忽然發了瘋的爬了過來，“我不要留在這裏，你帶我一起出去，你帶我……”
秦或有些厭惡的一拂袖，那衣衫淩亂的女子就被扇飛了數丈。
落地有聲，還帶着難以置信，還強撐着要往這邊來。
謝貴妃一直保持在遠處的動作一動也沒動，口中喃喃念道：“三千寵愛，榮華無雙，到頭來皆是水月鏡花……”
滿面淚痕，卻是笑聲，分明是有些魔障了。
白日裏還是北和帝的第一寵妃，一夜之間便成了冷宮棄婦。
這世事無常，倒是得到了充分的解說。
“容王爺，這地方不幹淨，請您移步吧……”
小太監在宮門口擡着宮燈，陪着笑。
不久之前這還是後宮衆妃人人豔羨的地方呢，這會兒從嘴裏說出來就變成不幹淨了。
秦或倒沒有要催她的意思，卿甯今夜的所作所爲，已經十分出人意料。
她生性單薄，對宮裏女人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最爲嫌惡。
那麽長時間以來，若非被逼到死角，決不會貿然反擊。
今夜，卻是有些不同了……
卿甯鳳眸掃視了一圈偌大的飛華宮，美人遲暮，華美凋零之後的凄涼。
許是她太久沒有反應，反倒又給了陸夢煙希望，一點點的移動着，馬上又爬到了腳步。
“二妹妹……”
卿甯微微俯下身，細看了一眼地上人的眉眼。
忽然想起當時陸府的天仙大小姐是何等受人追捧，那時候又何嘗想過這一天。
她語氣淡淡道：“大姐你願望就要實現了，你開心嗎？”
就夜間的時候，這位庶姐還說便是死也要死在這華美宮阙。
果真是天可憐見，當夜就給她實現了。
陸夢煙愣了一會兒。
卿甯已經轉身，同秦或跨出了宮門口。
最後一盞宮燈滅盡，整個飛華宮都陷入無限的漆黑裏。
宮門也在此刻被人合上，陸夢煙咬着唇，用盡最快的速度爬了過來。
“不！不！我不要留在這裏，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還被這一道門隔在了黑暗裏，一門之隔而已，卻是青春枉送，再無出路。
卿甯沿着長長的路往前走，一刻也不曾回頭。
身後那人錘門相擊，哭聲凄厲，尖銳的好像要把人的耳膜刺破。
她握着秦或的手掌又緊了幾分，好像這樣便找到令人心安的辦法。
秦或揮揮手，掌燈的宮人們遠遠避開了。
隻剩下屋檐下的燈盞，和滿地傾斜的月光。
身後的凄厲聲也漸漸的遠了，卿甯走了一路，忽然開口道：“你看，其實我也不是不可以！”
在這個世界要一個人死真的很容易，可要一個人生不如死，真的需要更高明。
她微仰着頭，模樣輕狂又有些傲然。
好像那些事，做起來完全沒有難度。
一直都說陸夢煙母女心思陰毒，得了這樣的機會，又怎麽能讓她們好過。
身後秦或卻忽然一伸手，将她擁入懷裏。
緊的幾乎要融爲一體，耳畔，他溫聲道：“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
卿甯趴在他肩頭，櫻唇微動。
“其實也還好，隻不過是提前溫習一下而已。”
有些事做起來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困難，這深宮之中何人不是爲自己算計别人。
今夜不過是她運氣好，亦或許是因爲謝貴妃太過貪心，一旦擁有了獨寵，又怎麽能忍受自己年來色衰的時候，皇帝身邊一衆美人如雲。
會做出假孕這樣争寵的動作，一點也不奇怪，但是還想借着這個，拉她一起下水，就叫人不得率先出手反擊了。
你死我活，這樣的事，從來不需要什麽選擇。
陸夢煙想要借着這樣的機會上位，低谷時說的楚楚可憐，恨不得伏到地上讨一個機遇。
可是，她也知道隻要這位庶姐一有翻身的機會，照樣會以碾壓她爲第一要務。
這世道人心如此，她又何必裝什麽純白如紙？
攪了一晚上的渾水，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我知道你不喜歡做這樣的事，以後不要了。”
微風輕輕，月光淡淡的，秦或擁着她，溫聲言語。
她這樣的性子換了從前，碰到這種事早就有多遠離多遠了，哪裏會自己湊上去。
這陰暗紛擾，真的也一點也不适合她。
可是她何嘗不是爲他，無懼無畏，既然決定了站在秦或的身邊。
這些陰謀陽謀，自然在也少不了。
既然躲不過，就迎難而上！
這是卿甯一貫的做事風格，今夜這一場，她也算赢得漂亮。
而他卻說，不喜歡就不要了。
手掌不着痕迹的揉了揉鼻尖，卿甯擡眸望着他，“私會？”
像是忽然想起了這麽一個詞，鳳眸都閃着微光，在夜色徐徐而動。
而後，是那句要成親了。
秦或在北和帝面前說的肯定，可是這事好像從來沒有在她面前提上日程過吧？
他摩挲着她的素手，一點點被掌心的溫熱點燃。
含笑傾眸，“私會完這一回，我們就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