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音調極高，同她平日柔弱的模樣完全吧不同，尖銳的令拖她下去的侍衛都頓在了哪裏。
身後一衆人的面色忽變，北和的目光陰沉的落在了謝貴妃的身上。
“你說什麽？”
侍衛們聽到這一句，手上一松。
陸夢煙便半爬半行的回到了北和帝跟前，一句一聲道：“謝貴妃沒有懷孕！”
終于聽到了一句真話，卿甯鳳眸微揚。
有些人也真是奇怪，非要逼到某一個地步了，才能說些真實的東西給人聽。
衆人都被這話驚呆在那裏，陸夢煙卻是緊緊抓住了這一線生機，“謝貴妃服用了一種藥物，脈象看起來同有孕無異，卻絕不可能在十月之後生出龍子……”
一言既出，後面的話也就沒有那麽苦難了。
那麽，又想在她身上得到些什麽好處呢？
卿甯心下暗自分析着，如果不是她先下手爲強。
陸夢煙也是不知足的人，若是這位庶姐安于謝貴妃所能給予的好處。
這會兒跪在地上的人就應掉個了吧？
“你血口噴人！”
謝貴妃忍痛怒斥道。
即便唇色發白，聲量倒也算不小。
北和帝有多想留個子嗣，這宮裏的人都知道，在這種節骨眼上，各宮嫔妃爲了争寵，計謀百出。
但是冒着生命危險，冒充有孕的，謝貴妃還是頭一個。
這種事一旦被捅破，别說是什麽帝寵，隻怕是連命都保不住了。
“那藥，是貴妃娘娘逼着小女在宮外找人配的，那老大夫配完藥被貴妃派出的殺手暗殺，屍身還在城外十裏的回坡上。”
這一番言之灼灼，謝貴妃氣的差點一口血噴了出去。
北和帝緊扣這了她的手腕，面上風雨欲來，“她說的可是真的？”
謝貴妃面上淚痕猶在，又添新淚，“皇上！你甯願信一個小賤人，也不願意相信臣妾嗎？”
這一眼深情，十幾年的陪伴，更多的卻是猜疑、秘密。
目光又忽然看到了卿甯，頓時閃過一絲希望。
“卿甯一向不會說謊，連她都說臣妾是……”
這會兒倒知道拿着她的名頭做文章了，可她方才就是在說謊啊！
連謝貴妃身下的血還是她貢獻出來的呢！
“二妹妹，你爲何在此處，你可要想明白了！”
陸夢煙的目光也同時落在她身上。
兩個女人都以爲，事情的發展方向會落在她所說的話上。
但其實，顯然不是這樣。
“你說！”
北和帝沉聲一喝，衆人皆是心神一震。
看熱鬧攤上這樣的事，這運氣也是沒誰了。
卿甯在一衆目光中，淡淡開口道：“下身出血出了流産之外，也有可能是某種藥物反噬！”
這話說的并不肯定，卻足以令在場所有各懷疑心之人，得到某種對自己有利的訊息。
她并不是多良善的人，謝貴妃對她來說，并沒有多少情意可言。
自然不會無緣無故的幫人，之前的那點小動作也不過是爲了讓陸夢煙更好認識到現在的處境。
這飛華宮有多少秘密，她不知道，可總有叫人自己說出來的辦法。
那禍害，或許還在高處看着。
她總得表現表現，正常狀态的她，真的一點都不……那個好嗎？
北和帝面色陰沉沉的，卻一時看着謝貴妃，不出聲。
心下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麽，反倒叫在場的一衆妃嫔不好插話，隻得陪着沉默，一雙雙眼睛卻都寫着别樣心思。
“皇上！”
陸夢煙一個花容凄楚的撲上前，率先搶占先機。
“貴妃娘娘她……她……”
分明是欲言又止，生怕被人脅迫的模樣。
到了這樣的地步，還想着博人同情，那人還是剛出軌的皇帝。
“你這賤人，還想污蔑本宮什麽！”
原本虛弱無比的謝貴妃，忽然怒色滿目，伸手就給了她一巴掌。
力氣卻全然不同一個虛弱至極的人剛有的模樣，陸夢煙猛地一聲驚呼，人就呼到地上，整個人都後仰着。
高高腫起的臉頰，完全杜絕了别人懷疑是假摔的可能。
謝貴妃揚出去的手，還停留在半空。
卻在下一刻意識到了自己這個動作，實在是有些出格，剛要收回，就被北和帝緊扣住了。
“你可有騙朕？”
謝貴妃的手腕被扣的生紅，眼中的淚嘩嘩落了下來。
半怨半愁的神态把握的極到好處，卻沒有在第一時間開口回話。
皇帝會這樣問，分明還是存了給她機會的心思。
卿甯在旁看得真切，可惜這問題并不是這麽好回答啊。
這一段時間，後宮衆妃嫔争奇鬥豔，謝貴妃若不是憑借着這個身孕，哪裏還能獨占枝頭。
這會兒隻怕是認了，日後也不見得還有從前那般風光。
這一點，在場的很多人都意識到了。
韓皇後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連忙上前勸道：“貴妃妹妹向來對皇上最爲真心，決然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的。”
說罷，作勢就要去扶上的謝貴妃。
地上那人裙擺上還滿是血漬，身後一衆宮人們，那能讓皇後去碰着污穢之物，連忙搶先上前扶了。
“皇後娘娘說的極是，臣妾也不相信貴妃姐姐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身姿婀娜的新淑妃上前道。
一衆妃嫔連聲符合，語态各異，說出的話卻大抵都是一個意思。
這種事，謝貴妃做不出來？
卿甯倒是沒有想到，在這種事情上，北和帝的後宮竟然會看法如此一緻。
隻是這些人這麽做的背後，到底是真的相信貴妃人品，還是爲了将人逼到無路可退。
就不可知了。
隻是北和帝聽多了這樣的話，面色已然不能用難看兩個字來形容了。
謝貴妃被他看得面容慘淡，卻還要在衆妃嫔前面端着第一寵妃的派頭，這兩者之間就有些難調節了。
“愛妃，你倒是說啊！隻要你說，朕便信！”
陸夢煙倒在一側，面上一緊，張了張嘴，到底是閉了嘴。
在這種時候，謝貴妃的處境也着實比她好不到哪裏去。
一衆妃嫔看似貼心維護，又何嘗不是爲了将她拉進更深的深淵。
卿甯之前隻在野史之中，看到過關于這些勾心鬥角的寥寥數筆。
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參與其中。
自保，從來同出手反擊沒有太大的差距。
她既然會站在這裏，自然做了不會再任人魚肉的準備。
如今看到這樣的場面，雖心生厭惡，卻也知道也在所難免。
謝貴妃看着皇帝，眼淚止不住的奪框而出。
嘴唇微張道：“臣妾……臣妾……”
一衆人都伸長了耳朵聽着，謝貴妃在皇帝的目光下，說話聲有些顫抖，斷斷續續兩三聲之後。
終于還是，咬牙道：“臣妾對皇上絕無欺瞞。”
說罷，謝貴妃面色逐漸歸于溫婉的凄涼，再不看别人一眼。
北和帝緊扣這她的手便松開了，順勢還拉了一把，身後嬷嬷和宮人連忙将人扶了起來。
有時候說謊是一個選擇，卿甯對她這樣的選擇，并沒有多少意外。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種理論可不是在哪裏都适用的。
夜色實在是有些沉了，飛華宮裏的熱鬧程度可半點也不必宮宴遜色幾分。
到底是有這麽多年的情意在，王公公見狀，連忙上前打圓場道：“皇上，時候不早了，讓各位娘娘早些歇息吧……”
這裏還這麽多人站着呢，北和帝緩過勁來，還不得考慮考慮面子的事情。
老奴才這麽一提醒，北和帝的目光忽然轉過來，在一衆妃嫔身上掃了一眼。
沒有說話，卻讓一衆人都十分自覺的行禮告退了。
到這裏就結束了？
這出好戲顯然有些不夠精彩。
來看熱鬧的嫔妃們剛退了幾步，宮門口的小太監來報，“皇上，太醫到了。”
此時，謝貴妃正被嬷嬷扶着往殿裏去，腳還剛踏上台階呢。
便聽到了這一聲，今天這事卻是不能輕易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