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或轉身便走。
一時場内人聞之色變,西橫國主還沒發話,便是誰也不敢多言。
這時候的西橫已經是自顧不暇,若在扣一個北溱容王,别的都不必說,若是今夜強行扣押這以一敵百的影衛,就能徹底将西橫皇宮刷上血色印記。
轉身走了兩步之後,神色緊繃的西橫侍衛就聽見西橫國主沉聲道:“容王慢走,來年再會!”
那人步履從容絲毫沒有停頓的意思,卿甯卻不禁回頭看了扶留一眼,忍不住腳下一轉走到他面前。
扶留狐狸眼中的神色一時變得十分複雜起來,這樣痛極強忍,妖異帶笑的模樣。
“我原本以爲殺你便是最好的報複,可是現在看來,讓你活着才是最痛苦的事!”
她淡淡說出這話,平靜的不帶一絲仇恨的氣息。
“這世上總有比我更想讓你死的人,所以……我不殺你!”
說罷,她翩然轉身,再沒有看扶留一眼。
場内衆人一時間被她這樣的理論驚住,一次就把西橫這麽多的皇子權貴拉下馬,想要他死的人自然是少不了的。
但是如果這樣也算一個放過别人的理由的話,未免也太過新奇。
身後,扶留眸色陰狠,幾近咆哮:“陸卿甯,你會後悔的!”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愚蠢的人,竟然會在這樣的大好時機,放過鏟除死敵的機會。
比武場的門已然大開,宮牆之外是無窮的自由天地。
卿甯大步而走,經過張賀時用隻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道:“盡快脫身!”
說罷,腦子一熱當着衆人的面就去牽了身旁的手,“我們走吧!”
雖然她的本意隻是拉他一把,好早點離開這裏,看在衆人眼中便是好一番濃情蜜意。
“好!”
秦或眸色深深,勾唇應道。
兩人執手裏去,滿載月華,此刻衆人的目光不知不覺落在兩人身上,矚目送行。
“秦哥哥!”
大公主忽然在這個時候出聲喚道,分明是不舍是念念難平。
卿甯的腳步微微一頓,便聽見秦或頭也不回道:“公主,你我從不曾有過這樣親密的關系!”
以後,也不必有這樣逾越的稱呼。
這話中之意已然十分之明确,風長華的面色比之扶留也好不了多少,這樣僵直的站在場上,目送二人遠去。
西橫大公主的招親宴在舉行之後的第六年,終于等到那個不可能會來的人。
那人爲了另一個女子,炸破聖湖,水淹西橫皇宮,徹底結束了大公主長達六年的一廂情願。
從西橫皇宮出來,影衛們笑的一臉燦爛的将那匹飛雲流雲騎牽了過來。
“他們……到底在笑什麽?”
卿甯有些不能理解,雖然說市井坊間的傳言大多都是謠言,但是說好的容王手下的影衛殺人不眨眼、冷酷無情呢?
這一個個擠眉弄眼,笑的臉快抽筋的傻大個是什麽鬼?
秦或忍着笑,握緊了她的手正色道:“夫人問你們笑什麽?”
一衆眉目英朗的傻大個連忙端正了姿态,挺胸擡頭目視前方。
異口同聲道:“回少夫人,主子年紀不小了!請問您何時方便給我們添一個小主子!”
這一聲簡直是如雷貫耳,偏偏一衆影衛們憋着笑,一個個面上嚴肅的堪比是在讨論國家大事。
除卻六千前,那一場暢快淋漓的戰事,容王府的影衛們已經有好幾年沒有這樣聚集在一處的時候過了。
而現在的主子又和六年前的不同,分明氣勢逼人的容王,偏生對着那樣一個女子,眉眼溫和的像是變了一個人。
卻又明明是他們主子,好像是骨子裏深藏的某些東西,忽然在某一天,因爲某一個人,破土而出便發生了翻天覆地一般的變化。
“你們想的太多了!”
比武場上,鮮血劇毒面前都能淡定從容的卿甯,幾乎在一瞬間風中淩亂,第一時間便要甩開那禍害的手。
夜風輕拂墨發,那人卻薄唇微勾,順勢一帶,翻身上馬,将她整個人都攬入懷中。
“陸二,你這是害羞了?”
懷抱溫涼而有熟悉,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卿甯已經不再反感同這個男人有這樣親密的動作。
乍一聽害羞這樣遠她千裏的詞彙,忍不住了愣神了片刻,飛火流雲騎的馬蹄在同一時間飛揚而起,嘶鳴聲劃破天際,片刻之間便飛馳而出。
身後口哨聲此起彼伏,馬蹄聲響起。
然後便清晰無比的聽見,秦小侯爺端正了态度教育衆影衛們,“這月色正好,夜來風涼,恰是辦正事的好時候,你們一個個的跟的這麽緊,是不是不想要小主子?”
衆影衛們反應了片刻而後,笑談聲成一片。
“小侯爺所言極是,哈哈哈!”
“我們的馬哪裏追的上主子的飛火流雲騎,不妨慢些慢些哈~”
一個個紛紛深知其意的模樣,秦暮栩滿意的點頭道:“這才是一個合格的影衛應該具備的反應能力!”
身後衆人的說話聲逐漸遠了,卿甯聽得一陣惡寒,心下便覺得哪天得了閑,總要整治整治這個污出人生新境界的小侯爺。
卻不知此刻她的青絲輕拂的秦或的唇瓣,于這樣的皎潔月色之下,是何等旖旎情景。
漸漸的策馬入了無人之地,卿甯心跳如鼓,原本一片清明的腦海,被秦暮栩那三兩句污的,頓時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後背緊貼這那禍害的胸膛,馬蹄如飛穿過層層斑駁樹影,便連他的心跳都莫名的比平時加快了幾分。
不知走了多久,卿甯窩在秦或懷裏淩亂了好一陣子之後,開始昏昏欲睡。
馬背上坐立不穩,時不時的腦袋撞一下他的心口,好像有什麽東西便是在這個時候悄然散開。
她卻始終恍然未覺,那人懷抱溫涼,擋去大半風聲,正是好眠之地。
秦或不禁平緩的收住了飛馬,月光下少女眉眼生華,便是山河如畫,也比不得這一刻的她。
天上星辰浩瀚,一輪明月正懸中天。
夜風拂過衣袖飛揚,郊外空無一人,唯有月下河溪銀光泛泛。
秦或順勢往後半倚着,懷裏人便全無戒心的順着他的姿态倒了下來。
長如蝶翼的睫毛微微一顫,好像是好眠忽然被打擾了十分不滿一般,紅潤的櫻唇微微一抿,鮮豔欲滴的好像要滲出蜜來。
或許是這月色太好,重逢的心太過雀躍,他微微低下頭,薄唇落向了那點蜜色。
卿甯便是在這個時候,伸了個攔腰,一拳打在他的俊臉上。
飛快避開,仍舊免不了被她一拳頭怼了一臉的容王爺忍不住有些面色發黑。
她睜開有些微茫的鳳眸,有些不解看着他,問道:“怎麽不走了?”
上馬的時候還好好的,她不過就是眯了一會兒,怎麽就忽然便又變回了那個高冷傲嬌的容王範了?
秦或不說話,她隻得在心裏暗歎了一聲,男人心,海底針,不可撈啊~
她從禍害懷裏脫離,一下子從馬背上翻身而下。
泛着銀光的河面清澈見底,倒映着滿天銀河,偶爾有幾點螢火在岸邊徘徊着,夜風涼爽而清新,空無一人,卻又清晰甯靜。
她輕輕轉了一個飛旋,裙擺一瞬間燦若飛花,螢火蟲從她指間飛過。
忍不住微笑道:“自由真好!”
這樣一連串的事件下來,她實在是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呼吸道這樣輕松的空氣了。
秦或亦從飛火流雲騎上翻身而下,此刻隻距離她幾步之遙長身玉立,墨眸裏不知不覺都沾染了溫柔笑意。
這樣觸手可及,而又溫和美貌的禍害。
卿甯忍不住疾步走到河邊,捧起幾捧河水好好的洗濯了一番眼睛。
涼爽的河水瞬間讓人清醒起來,她擡眸再看那人方才站的地方,卻隻餘下火紅色的馬匹馬尾輕掃,大眼傲嬌的看着她。
轉眼便不見了蹤迹,一顆心不自覺便懸了起來。
“你想把我看得真切一些,總得是我離你近一點。”
冷不丁忽的聽得這話,卿甯飛快後頭,秦或便站在她身後兩步,悄無聲息到她絲毫也沒有察覺。
還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她就已經不把秦或列入危險人物的範圍之中了呢?
水珠從她面容上輕輕低落,也就這樣清水出芙蓉的面容,不論何時都敢這樣素面朝天,随意看到一汪清水來了興緻,立馬便能以水洗面,絲毫不用擔心會花了妝。
兩人忽然站定下來,月色如許,兩人的眉眼都不自覺柔和起來。
此刻咫尺之隔,兩兩相望着,極有默契的眸中蕩漾出些許笑意,而唇角總也不自覺微微勾起。
這世上,總有這樣一個人,你拼了命想要到他身邊,想要和他說盡萬語千言,但等你真正站到他面前,卻又發現任何的語言都抵不過這樣淡淡一笑,兩廂皆解其中意。
“月色這樣好,我們不做些什麽,是不是太辜負這良辰美景?”
聲落,秦或的身子徒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