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滿場人目光都變得匪夷所思起來,那張臉分明同座上的西橫國主生的五分像,一雙深測莫名的狐狸眼,幾乎沒有區别。
西橫皇室包括風清揚在内的的幾位皇子,忽然便在這一刻冷汗淋漓,面色血色全失。
最嚴重的,已經全然不顧形象的滿地打滾起來。
“揚兒揚兒,你這是怎麽了?”
一直十分冷靜的楊皇後這會兒也不免變得緊張起來。
因爲不止是西橫的這幾位皇子如數中招,就是西橫國主的面上亦是冷汗遍布,其他幾個皇室宗親子弟也沒有一個幸免。
一時滿座之人因爲這忽如其來的變化,變得人人自危起來。
卿甯的右腕震動如鼓,心下的懷疑卻一瞬間随着隐形手環的提示一同确認下來--千帆盡。
這些人所中的,便是她最想從西橫皇室中得到的千帆盡。
幾乎是她還剛朝着那些人,微微擡起腳尖。
秦或便扣住了她的手腕,“别過去。”
或許是她的危險意識真的要比他遲一些,一愣神的功夫便發現比武場四面八方,任何可能出現人的角落,此刻如數都被人架上了弓弩。
這些人出現的速度之快,簡直可以媲美土遁之術。
宮禁深深,這樣大規模的人絕不可能是買通禁衛搬進來的,那麽就是……
“地道!”
秦或看懂了她眼中思慮之事,随即接話道。
“西橫都城之所以稱之爲璇玑城,便是因爲宣氏一族先祖建造而出無數地道!”
身爲臣子,知道如此辛密的東西,招來君主忌憚乃至滅族之禍,便也符合史上各種慘事的起因了。
隻恐怕是西橫的這位國主當時下手太快太狠,沒有拿到那份的璇玑城地道圖,便将宣氏一族全誅了,否則也不能把這樣的機會留給有心人下此殺機。
扶留既然是宣皇後的兒子,璇玑城的地道,西橫皇室所中的千帆盡,一切就變得可以解釋的通了。
她順着秦或的目光忘了一圈,席間的百裏錦,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場上隻有他是與扶留最爲相熟,這麽一看,不用腦子想也知道。
今日這場招親宴,西橫皇長子的回歸是早有預謀。
也就是說,即便沒有她沒有秦或,也注定今日是西橫史上不平凡的一天。
隻是現在,可能比原來還要淩亂那麽一些。
因爲那弓弩所對準的,是在場的所有人,而重中之重,毫無懸念的落在她和秦或身上。
“秦或,我等這一天實在是已經很久,不過還是多謝你,能夠在今日和這些人一起消失在這世上!”
扶留的笑聲在四周回蕩,衆人環顧一圈,卻始終沒有發現那位西橫皇長子的蹤迹。
馬上要和他們親密接觸的方向,仍舊隻有那些一發射就要人命的弓弩架着。
“那個,我說皇長子,這是你們西橫的自己的恩怨,與我們無關!”
席間有求親者們,起身想要離開。
“我們這速速離去,隻當今日從未來過西橫皇宮!”
“自家事不累及無辜,我們這就告辭了!”
默默起身欲走的逐漸多了,紛紛這樣說道。
暗處并無人回聲,滿座錦衣權貴,生死之前很快便暴露了本性。
無端卷入這樣的倒黴事裏,有十座城池陪嫁的大公主娶不到也就算了,還要把小命搭上,這虧本買賣換誰也不願意做!
再看一眼,早已陷入紛亂狀态的西橫皇室,紛紛拱拱手,擡腳就走。
而就在他們腳下剛一動,就有一箭破空而來,剛盯住最先要走那個人的腳,血色四濺。
扶留的聲音适時響起,“真是對不住,我隻相信死人不會說話!”
如此殘暴的誅殺西橫皇室,在場的都是各國權貴,一旦風聲轉出,扶留這個西橫皇長子又如何穩坐西橫皇位?
所以,今天在場這些隻能說是被殃及池魚了。
扶留的這一句話,足以截斷場内之人的生望。
比武場的出口不知什麽時候被封鎖住了,這裏原本就離正殿較爲偏遠,就算在場的侍衛人數不少,也擋不了扶留這數百架地毯式射殺的弓弩多久。
“阿扶,真的是你嗎?”
座上,西橫國主忽然有些顫音的喚道。
不知身在何處的扶留答道:“是我,父皇!”
場面有一瞬間的僵持,這樣父子相見的場面雖然有些難言的詭異,可就在衆人都以爲事情,似乎還可能有周、旋的餘地的時候。
然後一瞬間,數道飛箭飛射席間而來。
“夫人,你好像有些冷靜過頭了!”
秦或攬着懷中人飛身避過那些奪命箭雨,不由得開口道。
卿甯有些認命一般道:“都習慣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下了魔咒,每次她和這禍害的在一塊的時候,總沒有好事。
話聲一落,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撞到了一處,便不自覺的淺淺一笑。
他墨袖輕揚間,有藍色煙火沖天而起,然後綻放在高空之上,飛灰徐徐而落。
動作明顯的叫那暗處之人,也沒法忽視。
扶留道:“諸位,來世再見吧!”
聲落,飛箭如雨一般落下,所緻之處,人人自危奔忙。
“長華!”
楊皇後在那保護區裏大聲喚道,如此生死之際,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卻是不能從那裏沖過來的。
大公主剛才被那一掌拍的幾近半殘,好半天還有些爬不起來。
侍衛們都聚向了首座上,西橫這位被奉爲鳳凰兒一般的大公主,被棄于危地,無人問及。
“公主小心!”
有人飛身而來,執劍擋住那奪命箭雨,伸手一把将她扶了起來。
不是别人,正是那年輕将軍楊浩。
淩亂不堪的場面裏,有随手就拉過家奴擋箭的,有侍從保衛之下險險保住小命的,一片狼藉,不斷有人倒下,有鮮紅的血液湧出。
驕陽依舊,一切都在明媚陽光之下進行,看得太真切,所以越發令人觸目驚心。
“禁衛軍即刻圍成人牆,便是死也要給朕擋住這個箭雨!”
“爲國殉身者封百戶侯,黃金千金逐家發放!”
西橫國主聲聲擲地,原本還有些遲疑的侍衛們不要命一般圍成人牆,用自己鮮活的生命,爲那些貪生怕死的權貴們擋住那些箭雨。
太平之時,再怎麽努力都博不到的功名富貴,今日一條性命便能換回來了。
人牆保護區裏,躲着的權貴們瑟瑟發抖。
對他們而言,比武場每天日落時分,便有衛兵到這巡場,這會兒日頭已經西移,隻要留得命在,一切就都還有轉機。
秦或攬着她,在箭雨之中翻飛而走,卻終究沒有要到那人牆保護區避難的意思。
數支劍羽于兩人擦身而過,陽光寒芒交疊而過,隻叫人感慨,扶留這殺人滅口之舉做的一點也不含糊。
不遠處的秦小侯爺飛快避這不斷落下的箭雨,一邊默數着,“一、二、三……十!”
少年清越聲音落下,卿甯轉頭看向秦或。
眼前人墨眸深深,而後忽聽得頭頂上方一聲巨響。
“紫驚雷?”
那是她在飛雪宮時,給這禍害做保命之用,沒想到竟然用在這個時候。
西橫皇宮上方謂之神聖高潔的聖湖湖堤,便在這一刻砰然炸裂,巨大水流從高處奔湧而出,順勢漫下也不過是片刻之間的事。
那桃花眼的少年便在這一刻,撐起一把油紙傘在水流之中飛身而出,眉目如畫不染半點水汽。
而他帶來的那一隊執傘的美貌侍女們,就是這此刻裙擺飄搖而來。
擋去卿甯二人身側的水流,令其免去瞬間變成落湯雞的可能。
于一衆尖叫逃避之中,飛身落在迎鳳台上。
居高臨下,俯視衆人,也恰恰避免了比這水流淹沒。
場内其他人避無可避,一時被這突如起來的水流沖散,鮮血橫屍滿場皆是,能留住一條命亦是不易。
隻是遭逢這變故的片刻之後,場内衆人才反應過來,之前不斷取人性命的箭雨,竟然在這巨大水流沖下不久之後,停止了下來。
接着這一陣痛哭哀嚎聲裏,機關暗處有數十名白衣女子被這水流力道沖出,作爲武器的劍羽早已不知道被沖到了哪裏。
身形卻已經在暴露在人前,方才被箭雨逼的避無可避的權貴便在此刻紅了眼睛,帶着侍衛仆從便殺了過來。
兩廂一時厮殺成一片,秦或的目光卻在四周淡淡掃過,忽然眸色一暗。
腳下一移,從迎鳳台上乘風而下,台中間的機關的機關便在這一刻悄然打開,落出一個紅衣男子來。
似乎時間、方位每一處的計算都是這樣精确一般。
他的踏雲靴便在此刻踩在那人背上,“扶留,你想怎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