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甯淡淡道:“他同你的心上人很熟,你說呢?”
當下不再身側人如何想,心思依舊落在小侯爺在手裏打轉的翡翠杯上。
額上的流蘇钗子又微微沉了下來,卿甯忽然眸色一亮,飛快拔下一支飛了出去。
“你又想做什麽?”
風長華這次反應快多了,伸手适時截住钗身,剛露出一抹淺笑還未完全展露,便見那钗尾的流蘇斷出。
應風飛下,在想攔回,已然是不可能了。
流蘇偏離了原來的準頭,小侯爺的手恰好一擡,正欲入喉,反而穩穩當當的落入了杯中。
異聲忽響,他擡頭看了一眼高台之上,桃花眼滴溜溜一轉,掩袖飲酒,唯見微風薄袖微微濕透。
抹了一把唇角,歎了聲“這酒真不如長樂坊的好!”隻當什麽都未曾發生過。
卿甯撤手回袖,心下卻有些慶幸,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命好,這樣掉都能掉進他杯子裏。
任大公主一人拿着紫金钗身,面容微冷,下一刻雙手輕輕一握,便将钗子折成了兩段,不動聲色的放在了她面前。
卿甯目光遠眺他處,語氣淡淡道:“公主若要殺我,盡快動手便是!”
身側半響無聲,此時此刻,風長華不傻,絕不會也不敢再這時候動她。
所有這樣威吓動作,未免也太多此一舉了。
此刻台下,便連扶留也不禁望上看了一眼,隻是四周簾緯深深,兩旁侍女不動如鍾,好似從未有過其他。
那廂比武場上,片刻的功夫便又換了新人。
“東臨衛國公封堯!”
對“西橫威遠将軍楊浩!”
這是武試的倒數第二場,自然是兩方一上場便備受矚目。
封堯三十好幾,面紅帶須,舉手投足間都是武将世家的淩然之氣。
楊浩二十出頭,雖然同是武将,但明顯的看起來便俊秀不少,執劍未出的手,卻半點沒有落後。
兩廂對立,招式一觸即發。
忽聽得一聲“慢着!”
衆人收回比武場上的目光,不由齊齊望去……
此刻,便便首座的西橫國主,面上都帶了些許的不悅。
不重不輕的開口道:“少年人輕狂不是什麽錯處,但終歸是要分場合看地方的。”
雖然這話明面上沒有什麽譴責之意,還是十分恰當讓在座的許多求親者心裏都舒服了許多。
畢竟沒有西橫國主心裏的天平并沒有完全偏向北溱容王,若真的同大公主所想的一樣,那他們今日參加這個所謂的招親宴豈不都成了笑話。
這人嘛,真正遇上對手被刷下來是一回事。
人家背地裏早就内定了,還拿你開刷便又是另外一回事。
“小侯有一事不明,不得不當場喊停,國主可否我這一問?”
隻見那桃花眼少年依舊眉眼帶笑,便是這座上大半的目光都不悅的落在他身上,卻絲毫沒讓他手中輕搖的白折扇有絲毫的停頓。
“既是不明,來此作甚?既然來了,還問什麽?”
比武場上,封堯嗓門極高,當即反問道。
席間一片附和聲,代表北溱容王而來的小侯爺,便是他們今日最大的對手。
能不能抱得風長華和西橫的這十座城池滿載而歸,便看今日秦或會不會出現這裏。
這些,席間衆人都清楚的很,自然沒有倒向對立面的。
卿甯靜坐于高台之上,聽風聲過耳,一時覺得有些過于嘈雜,令人心神不安起來。
台下小侯爺,忽然折扇一收,起身朝着比武場上,遙遙含笑道:“東臨衛國公,連克三妻小妾數十,上至皇族乃至花街柳巷,都沒有一個姑娘在敢加入國公府。”
這一席話說的滿座無聲,封堯這檔子事在東臨也是出了名的。
衆人卻是沒想到這六畜無害的翩翩少年,會在這樣的場合一語直道應國公的痛處,一時滿座無聲。
此前被封堯重招打下場的想要拍手叫好的,動作也一時間停在了那裏。
等衆人都反應的差不多了,便聽将一切都看盡眼裏的秦小侯爺不解的歎道:
“小侯倒是從來不知,哪國的公主招驸馬,是這樣沒有一點門檻的!”
這話一出口,西橫皇室之人,面子便多多少少都有些挂不住了。
以往的招親宴門檻都設的極高,以至于各國才俊不論結果如何,都要以夠資格參加西橫大公主的招親宴爲榮。
今年的情形卻是大不相同了,大公主那張傾城絕色的容貌被毀的消息傳出,還是在很大的程度給席位安排工作者,省了很大的功夫。
若非是這樣,封堯這樣年紀又有克妻之名的,是決然進不了招親名單的。
座上一片沉默,倒是風清揚這麽個同樣是少年的忍不住道:“你說的這樣多,到底是什麽意思?”
等了這麽這麽許久,好歹是來了一個接話的。
秦暮栩桃花眼忍不住笑意橫生,當下也說的簡單明白起來。
“小侯的意思是,封堯沒有參加這次比武的資格!”
滿座嘩然,轉瞬之後不由得議論紛紛起來。
座上西橫國主聲調漸沉道:“賢侄這話說的未免太過武斷!”
比武都已經進行到了決賽環節,這個時候才讨論封堯有沒有參賽資格,這不是在打他西橫皇室的臉嗎?
席間一片求親者紛紛稱是,隻要西橫國主沒有偏袒北溱的意思,那他們的存在就還是有必要的。
便連比武場上的封堯聽了這話,也不免得面色稍緩,轉而說道:“比武已至決賽,且别說是容王還沒有現身,便是此刻他來了,又憑什麽臨場打亂比賽秩序呢?”
他這話問出在場不少的心聲,大家耍手段也好論真本事也罷。
都是一輪一輪的比試過來,憑什麽北溱那一位就能例外?
還不是因爲大公主芳心早已錯付!
卿甯悠悠的看了長公主一眼,她敢肯定隻要那禍害來了,别說是比什麽武、文什麽試,便是天大的規矩,這位大公主便顧不得了,哪裏還有這台下一衆人,說七道八的機會。
誠然,台下那位眼攢桃花的小侯爺也和她有着同樣的認知,當下便擡眸朝着迎風台上。
朗聲将話題推了出來:“那便要問這迎鳳台上人,我家皇叔究竟是憑的什麽了?”
這回不等卿甯動作,便見風長華從袖間取出一塊玄鐵鳳凰令,當空抛下。
正面的鳳凰印記在陽光下折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于空中劃過一道弧度,便穩穩當當的落在了秦暮栩手中。
“實在是得多謝各位提醒,否則小侯還真是忘了這一茬!”
少年白澤手掌中,把玩着那枚代表着大公主招親宴最終資格的鳳凰令。
唇邊笑意流轉,一時便叫一衆公主們看得羞紅了花容。
他說的雲淡風輕,卻叫席間一衆求親者們瞬間變得氣息難平起來。
這遇上的都是什麽事啊?
這玄鐵鳳凰令的用處便是連卿甯也知曉的,總共有三枚,比武、文試各占其一,每年還有到人前現一現身的機會。
還有這最後一枚,便一直在大公主手中,甚至從未有人知曉這第三枚鳳凰令的存在。
無論那人來或不來,亦或是晚來,總有人留着這麽一枚鳳凰令等他。
用心奇巧至如此,若卿甯是那禍害,恐怕也擋不住這美人情意。
卻從來都是想求的那個求不得,無心一顧的那人擡手便得,這樣的事從來也不少見。
“大公主此舉,未免太失偏頗!”
封堯被這樣當衆打臉,身爲主家的百裏錦不由開口說個公道。
她身側的風長華默然無聲,這會兒不回答便是最好的回答。
風長華要招的夫婿早有其人,苦等五年有餘,終究是看到一線希望,哪裏還需要講什麽偏頗不偏頗。
“錦王倒是公正的緊!”
秦暮栩看着那墨綠衣袍的男子,微微笑道:“我何時說過拿了這鳳凰令,便要行那令人心生不屑的所謂特權了?”
他如斯問道,滿座一片靜寂。
便連台上風長華一時也不知他此舉何意。
卿甯也是一愣,轉瞬之後,唇邊便生出了淡淡笑意。
這小侯爺的傲氣啊,沒有像足那禍害七分,也有五分了。
身側的長公主的眸色便在這一刻變得不悅起來,問道:“他到底要做什麽?”
放着這樣的大好局勢不要,非要節外生枝不成?
卿甯笑而不語,若是這樣這淺顯的道理都不懂,如何能做那人的妻?
“國主,冒昧了!”
秦暮栩朝着主座淺淺一作揖,轉身便一邊朝着比武場上大步走去,一邊朗聲道:“如有不服的,隻管上來找小侯比試,刀槍棍棒,一律奉陪!”
“機會隻此一次,小侯全當爲皇叔舍身成仁,若有不敢上場,待會兒可别說我北溱之人盡是來占便宜的!”
他這話是用内力傳音,偌大個比武場及席間,一時全被他這話語覆蓋無疑。
一時席間都沸騰了,原本輸了就輸了,隻不過這少年狂傲,說話太過傷人,一時席間還真有不少起身随之上場的。
大勢已起,西橫國主這樣老謀深算的人,自然不會在這時候壓制衆怒。
比武場上楊浩和封堯還站着,但見那少年大步行來,淺绛色衣袂飄揚,自有一番風流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