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裏不太會被人看見,但全場這麽多雙眼睛都盯着這裏,難保不會出什麽纰漏。
台下,一時鼓聲大作,聲歇之後。
有尖銳聲調高聲道:“西橫大公主比武招親決賽,正式開始!”
今日比武場上,隻剩下最後篩選出來的優勝求親者,能從文采武試裏層層脫穎而出,也是十分不易。
這會兒站了一位壯形男子和一個羅衫公子,兩廂通報過姓名家世,便廢了不少功夫。
繞的起卿甯陣陣發暈,也就是台下那些早就對各個對手做過詳細研究,否則這一圈報下來,光記得什麽世家什麽王府了,哪裏還能記住你是什麽名兒。
趁着一衆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比武場上,卿甯方才對那枚青銅令的理解顯然是對了的,同樣壓低聲音道:“若你久等一個人他都不來,那就是真的不喜歡你!縱然秦或是這世間難得的男子,你堂堂一國公主何必這樣自掉身份!”
風長華聽罷,眸色顯然沉了,右掌無聲無息便搭在了她的頸邊。
“倒是本公主小看了你!隻不過……”
卿甯感覺到那手逐漸變化的位置,隻怕下一刻便會毫不留情的掐在她脖子上,面色依舊如常。
下一刻便聽得身形高大的男子,靜立簾帳輕隔之外,輕聲喚道:“公主……”
風長華靠近她頸邊的悄無聲息的收了下去,的長眉微皺,“什麽事?”
那看着是個将軍模樣的男子,二十出頭,容貌也算俊朗中上。
在台下徘徊許久,卿甯才看見他深吸一口氣,才上來了前來。
便也知道這位長公主應該一時半刻沒有時間同她計較了,目光落在比武場,身影交錯之人。
倒也不能說是風長華太過執念,若是先遇上了禍害那種人。
焉能有他人在能入眼,焉不能不誤終身?
鳳眸忽然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對面高樓處,有一襲紅衣一閃而過。
她對那身紅衣的印象實在是在深不過,鳳眸微微一眯,微風拂動簾緯,交疊重合的一瞬間。
轉眼便沒了蹤迹,好像從未出現過一般。
目光從可能會出現人影的地方一一掃過,台下席間卻一直沒有什麽變化,研究過招的還在比劃着,把酒寒暄着的也依舊沒有半絲停頓,好像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到那絲細微的人影閃動。
卿甯不由得伸出手,掀開簾緯些許。
“你幹什麽?”
她剛一做出這樣的動作,便被風長華扣住手腕,按回了位置上。
淡紫色簾帳從她手中劃過又重新交疊,掩住了不少擡頭往這裏看的探究目光。
卿甯看見那抹紅衣劃過,竟一時失了分寸,在這高台之上随便一個舉動都不知落入多少人眼裏,她還沒有到真的要拉風長華一起下水的時候,這樣的舉動實在也不是什麽明智之舉。
隻是,那是扶留啊。
這麽多個日日夜夜,她恨不得抽骨扒皮的風扶留!
“公主,出什麽事了?”
這裏細微動作,隔着輕薄紗簾的年輕将軍心下一急,便要掀簾而入。
“楊浩你放肆!”
風長華這一聲輕喝,真可謂公主氣勢十足,背對着那人,這樣站的姿勢又剛好把坐着的卿甯擋住了,外面的人自覺也分不清到底是誰開的口,聲音卻又是一樣的。
四周的侍女早已經在江浩近前之時,退遠了許多背過身去,有這般自覺的,顯然也不是一次兩次能練出來的。
簾外的年輕将軍動作頓在了那裏,便緩慢收回手的動作似乎都帶着苦澀的意味。
卿甯挑眉看着大公主,愛慕者?
非拉着她在這受罪,有點了八卦绯聞消遣消遣,今天這漫漫長日,便顯然的好過多了。
這位楊浩楊将軍,卿甯也是有有所耳聞的,這一位雖說也是年少揚名,又與秦或扶留等人不同。
這人便是那市井傳言裏,少有的癡心男兒。
也是大公主六年的招親宴,一次不落參加的記錄保持者,據說以往他都是從第一輪拼殺到最後一輪,解決對手無數,然後又毫無列外的敗于風長華劍下。
周而複始,整整第六年。
他是楊皇後的族親,算起來應該算是風長華的表哥一類的,從前關系應當是不錯的,至少在八卦裏,說的是兩人自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若不是那一年,東臨攻打北溱之際帶上了西橫,風長華便不會認識當時那怒馬飛騎的少年秦或。
若不是那一年,年方十四便劍挑西橫百語将士的大公主,臨軍陣前被那人一劍挑散三千青絲,少年意氣情思微動,亦或許便不會有西橫長達六年的大公主招親宴。
這一些,卿甯都不曾經曆過,隻是偶爾路過茶樓酒樓,說書先生唾沫橫飛,說起那少年容王啊,仍舊是一臉敬慕景仰。
即便這裏頭多加了那麽一些旖旎情事,但從大公主對秦或這麽多年的執着來看,恐怕傳言不是全都虛假。
如今楊浩站在輕紗之外,已然不能在靠近大公主一分。
幾乎咬牙切齒的說道:“他若是要來早便來了,若他對你有半點情意,何必讓你等這麽多年?”
卿甯鳳眸微微半斂,這倒是個明白人。
可惜該明白的那人冷聲回道:“那也與楊将軍無關,退下吧!”
這樣卻是半點情意不肯給予了。
“這一次,我絕不會輸你!”字落聲聲,如誓言一般。
這次卻不等風長華回答了,楊浩轉身便從另一側下場。
大公主歎了一口氣,目光轉向一直處于看戲狀态的卿甯,“要笑就笑吧,若是他真的不來,你恐怕再也笑不出來了!”
卿甯聞言不由得微微皺眉,思忖她這話的意思。
台下一場比武正結束了,赢的是個的墨綠衣袍男子,輕衫未亂,收劍入鞘時,揚眉往這高台處望了一眼,款款道:“大公主見笑!”
另外一名被打趴在地上的壯年男子臉色漲紅,被人從場上擡了下去。
這樣落花流水一般的打鬥結果,不過是他爲博美人一笑罷了,說的這樣直接也半點不曾顧及他人顔面。
衆目睽睽之下,卿甯隻得端着儀态大方,朝着下方微微點頭示意,這輕紗高閣隻能擋住普通人的眼睛,卻擱不住有心之人的眼眸穿破層層阻礙。
宮人行至身側幾步,輕聲道:“公主,當下赢得是東臨國錦王爺!”
席間一衆花容月貌的公主們前一刻還偷瞄着那場上俊秀兒郎,下一刻見那百裏錦回席,立刻便端正了儀态,卻擋不住面上飛紅。
飛眉入鬓,星目如灼,這樣的一個人,有野心有手腕,的确是不少女子想要的良配。
卿甯不由得說道:“這世間的好男兒這樣多,公主何必吊死在一顆樹上。”
這話在那人聽來卻顯然不對味,當下語氣有些冷然道:“你現在後悔未免也太遲了!”
日頭由東偏移,糕點、茶點都已經更換了好幾次,決賽五場已過其三。
那空置着的座上卻依舊沒有半點變化。
他不曾來,此刻卿甯心中竟有一種松了一口氣的錯覺。
隻是這一口氣還未真正吐出去,便見比武場上,銀白輕甲的楊浩對上了一個小國王子。
銀劍長鞭相互制衡,一招擊出,便将場四周的大鼓擊破了大半,四周靜候一旁的侍衛齊齊推開,風聲漸緊劃過。
吹起簾緯一角,卿甯面上白紗微動,幾乎是一瞬間便見了坐在了百裏錦身側的紅衣男子。
銀白面具遮住半張容顔,此刻薄唇微沾唇角,微微勾起的嗜血弧度,是她熟悉不過的模樣。
不管秦或來或不來,今日大公主的這場招親宴,都注定不是什麽平凡之事。
卿甯不由的微微一笑,每次這樣場合,總要生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端來。
身側那人冷聲問道:“你在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