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知恒既然已經快到飛仙之境,身形過影又豈是他人肉眼可見,這樣淺顯的道理,就是連她都在瞬間明白,反正是這兩個執迷不悟之人一點都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百年容顔不老,風無雪被冰封玄冰之中,青絲尚成白發,之前的水明玉卻看起來十八少女一般。
若不是在此同風無雪鬥法三四日,真氣耗盡,誰也發現不了,那絕美容顔之下早已是皺眉遍布的百歲老妪。
用人血維持美麗容顔,必然也是用了什麽邪法,扶留此人不知用過多少惡毒法子取人性命,如今被水明玉吸食血液而亡。
扶留這厮也算是惡人自有人磨,天道輪回,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秦或霜雪微結的薄唇微勾,重複道:“我說,雲知恒飛升是他騙你們的!”
一個冰封百餘年,一個驅逐出師門。
世間傳言紛雜,卻沒有一個是真的,這兩人顯然也對雲知恒之事了解甚微,否則也不會再這裏就大打出手。
“你敢騙我?”
水明玉面色忽變,掌成鷹爪狀,氣流暗壓扣向扶留喉間。
不遠處那摸白影飛身而上,以掌相擋,朝着風無雪那邊翻飛出數丈。
那人周身一陣烈焰之氣翻轉,扶留忽然借勢朝着那人額間火焰印記伸出右掌。
卿甯瞳孔霎時一震……
“扶留,你竟敢!”風無雪血眸怒色,周身烈焰之氣竟被扶留手中飛濺而出的鮮血牽引,一點點從轉移到他身上。
“扶留哥哥,你……”便是一直和他站在同一陣線的冰鈴兒此刻也水眸放大,一時難以接受他這舉動。
天色一片蒼茫雪色,扶留懸空而立,此刻唯有兩人之間形成的火紅色光芒反射之下。
令卿甯本就腫的小了一半鳳眸,此刻越發的睜不開了。
“風無雪你命該如此,受死吧!”
水明玉喝道,手中凝聚而成的冰棱飛刺而來。
此刻乃是難得一遇的絕佳時機,先前誰也沒有料到風無雪在運功療傷之際會被扶留突襲,而且明顯是在過渡她身上的烈焰之氣。
這種時候風無雪已然進入忘我狀态,此前又被刺激的情緒失控,周身真氣亂竄别說顧及其他。此刻便是眼看着扶留出手渡走她身上烈焰之氣,枉她天資過人百年修爲,此刻竟淪爲任人魚肉的地步。
臨危之際,風無雪竟奮力擊出一掌,瞬間将逐漸被扶留渡走的烈焰之氣翻湧而出,三人之間的氣流相撞至一處,化作層層波光将風雪如數蕩開,一片烈焰交融。
“走!”秦或緊握卿甯的手腕,強撐着一口氣掠過衆人身後。
方才所站之處的冰面已然被随着手臂而流的血液浸染,冰雪消融,一片觸目驚心。
美人殇、情人淚、寸相思,這一件接連一件之事,她早知道扶留此人決然不會做什麽費力不讨好之事。
修煉九重星火十分之九靠天資,若想有所成至少要四五十年,修煉之法已然是不傳之秘,他竟然把注意打到了風無雪身上,必然也是早有謀算。
若是等扶留得手,即便隻恢複一層功力,她們如數葬身于此是必然之事。
“想走!”扶留伸手将她急速從身側略過的身子,在無形之中牽引住。
反倒是水明玉真氣不和,第一時間被棄之一旁。
卿甯無奈之下被逼加入這烈焰之氣流轉的怪圈之中,深知此人貪心不足,竟是連她身上這點微弱的九重星火也一并收走。
趁此刻還沒到必死之時,她周身懸空于冰雪之上,合上雙眸,素手翻飛,掐訣而起。
火紅烈焰之色将三人與冰天雪地隔絕開來,周身無數冰雪融化開來,卻無人察覺。
雖然一開始的主導權在扶留手上,但是以性命相博之際,不管是真氣亂竄導緻神智有些市場的風無雪,還是滿身傷痕沒剩下多少氣力的卿甯,爆發力都是異常驚人。
她口中默念不斷,風無雪的血眸忽然在無聲之中落在她身上,全力抵擋扶留的雙掌,撤出一隻轉而朝着卿甯,無數真氣一時間輾轉入體内。
秦或指尖輕捏飛雪,墨眸看準方位微微一眯,朝着卿甯周身飛馳而去,一片飛雪一寒光,逐漸在那人身側形成幽藍光圈。
冰鈴兒意欲相幫那人,便聽得他拂袖,一陣寒流将她扇飛,冷聲道:“不要逼我殺你!”
他面上寒涼至此,便是重傷到了這種地步,仍舊叫人不由自主的相信他說出口,絕對說到做到。
于是再一次傷重落地的冰鈴兒也隻能和水明玉一般,俯身在冰面之上,咬唇看着那無盡烈焰在幽藍之光的圈留。出現短暫的停止流轉之後,逐漸居于卿甯身上。
扶留顯然也看到了這本來絕無可能發現的狀況,便是強行逼出手掌中更多的血液,此時也顯得異常徒勞無功了。
對面的那雙血眸落在他身上,冷笑道:“想你千謀萬算到頭來,也不過是爲她人做了嫁衣!”
“寒冰藏舊夢,烈焰破蒼穹!”
卿甯心下大喝一聲,鳳眸猛然睜開,淩冽非常風華萬丈。
形成強大烈焰氣流飛速在上空席卷開來,所到之處飛雪成灰,風聲絕迹。
衆人之後有一道冰門悄然而立,冰雪堆砌成峰,雪色流轉,光華萬端,此刻被這氣流撞得飛裂而開。
扶留已被撞飛數丈,一口鮮血噴湧而出,狐狸眼死死盯住卿甯。
他千般謀算,在這飛雪宮中費盡數年心機,竟然是給這毒辣丫頭做了嫁衣!
卿甯卻顯然是不是太好,原本就破敗的身子一下子注入太多難以承受的力量,一時體内烈焰之氣翻湧而出,雖然将死對頭傷的倒地不起,她自己卻也應聲倒去。
“不要強行壓制,随其自然,讓它在你體内自行消散交融!”
秦或飛身上前,攬住她往後倒下的身子,三千飛舞的墨發輕拂在他臉頰上,一瞬間分不清是心疼還是别的什麽。
那隻血肉模糊的右掌不受控制的一般的撫上他如玉的臉龐,卿甯鳳眸之中有許多自己都難以了解的神色。
禍害,若是我死,你可也算我這短短一生,唯一有過的牽絆的未亡人?
從未覺得未亡人這三字人,竟也動聽的緊,她微微牽動唇角,朝着他微微一笑。
體内一片焦灼之氣,幾近要講五髒六腑無數燒成灰燼,果然這飛來橫财不是誰都消受的起。
“陸二,撐住!”
秦或沉聲喝道,快速牽引着她盤坐冰上,雙掌相向,墨眸中一片寒色蔓延。
她強撐着半和鳳眸看他,隻覺兩世相加艱險無數,從未有一次這樣令她如此無力相抗。
身外寒氣幾乎将全身毛孔都凍住,體内烈焰灼心半點不給她喘氣之機。
唯有與他相觸的掌間有一絲絲的舒适感蔓延開來,他身上寒涼如許,令她不自覺一點點靠近。
禍害!禍害!
她在心中輕聲喚道,不知不覺整個人都靠向他懷裏。
那滿身寒涼,淡淡無憂花香,便是令她最爲安心的地方。
“陸二,若你死了,我便将你冰封在飛雪宮上,叫你永生永世都孤寒不得轉生!”
秦或語調陰涼的有些發顫,懷裏那人輕輕蹭着,顯然沒有将他這話聽入耳中。
“陸二,若你……”
他指尖幽藍之光漸弱,便連聲調都變得虛弱起來。
“不要枉費心機了!”風無雪冷笑道,失去大半烈焰之氣,反倒讓她面上血色回轉。
片刻的調息凝神之後,毫無憐憫的說道:“你以爲我這百年功力是誰都消受的起的?但凡你有一絲真心,就該趁着尚存一口氣,挖個坑将她埋了,總好過暴屍冰川,孤魂無處可歸!”
扶留強撐身子爬起來,由冰鈴兒扶着盤坐雪間,血唇帶笑冷嘲道:“不自量力!”
便是從他手中将東西搶走又如何?
搶自己不該搶的東西,便是自尋死路!
聲聲随風過耳,秦或卻恍若未聞一般,喉間忽然湧上一口腥甜,染紅他唇瓣内側,一半寒霜一般飛紅。
掌心幽藍之光又重新歸于鼎盛,他與卿甯沒有半塊好肉的手掌十指相扣,緩緩将寒涼之氣渡入她體内。
便是天命又如何,他秦或懷中之人便是天命也強取不得。
不知何時起,執念竟已深至此。
當時下聘或是交易,不過較之旁人沒有那般心生厭惡之感。
隻是此次飛雪宮之行,方知生得此死相依之人,實乃運也幸也。
飛雪幾乎将他容顔冰凍住,直到身後最後一氣力即将耗盡,冰峰之巅衆人皆是凝神靜氣,試圖盡快恢複自身真氣。
此刻見他如此,也不免眸色變化,隻覺周身風雪變幻,一時靜谧的如入無人之境。
即便将身上所有真氣大半注入,卿甯身上并沒有發生的變化,渾身灼燙,幾乎将整張本就血肉模糊的面容燙的發紅。
秦或這一生任何事都是信手拈來,從未有過這樣傾盡全力連心都跟着懸到嗓子眼的的時候。
他面色一緊,掌間真氣越發快速湧入那人體内。
片刻後,那隻灼燙的手掌卻忽然動了,掌中烈焰流轉,鳳眸都還未全然睜開,卻已然開始拒絕他的渡入。
“你覺得如何了?”
他眸中滿是欣然之色,全然不顧己身已被冰寒微結。
看得卿甯一時也不免有些發愣,搖搖頭又點點頭,動作變化細微,卻全然不是一個意思。
心下一片混亂,眸中暗湧的水汽卻怎麽也掩飾不下了。
大抵她與他的運氣都不好,不然怎麽會這個快挂完一次便又輪到另一個。
短短數日之間而已,竟然就已經發生如此之多的事端,每一次若沒有這秦或都夠她死幾十次的了。
不說其他,光是這幾日的生死相依,她們便是不可能成爲夫妻,應當也足夠做一世的朋友了。
秦或緊緊将她抱在懷裏,幾乎要講她揉進骨肉裏一般道:“等到離開這裏,我便娶你爲妻!所以你生生死死都隻能随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