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或蒼白的薄唇微勾,“看來被冰封百年,對你而言并沒有半點益處!”
兩人同時撤手,幽藍微光與烈焰紅殇相互抵抗,身側整座冰雕玉砌的冰峰在氣流相撞下,飛速傾斜往下。
破除陣法的分明是這禍害,卿甯口不能言急的冒汗。
方才的環境之中,隻怕就這風無雪的記憶,以當時她對雲知恒所言,大抵是要把這天下男子都算在負心薄幸之中了。
數不清的驚恐呼喊聲從上方落下,在身側摔得骨骼斷裂、當場斃命的比比皆是。
“宮主,您……您出來了!”
即便是飛雪宮聖女冰鈴兒這樣的靈力,此刻也摔得狼狽,擡眸看到那周身飛火圍繞之人,一時不免也驚住了。
風無雪卻視若不見一般,伸手将她身側的扶留以無形之力拉近,“我要的東西呢?”
扶留劃過一陣複雜之色,随即從袖中取出一個冰玉瓶,然後緩緩走向前道:“不負厚望,東西已經練成。”
那玉澤剔透的冰玉瓶中之物,朱砂一般的色澤,在寒冰烈焰中格外鮮豔奪目。
寸相思!
即便從未見過過真正的成品,卿甯幾乎是第一眼就确定了那冰玉瓶中之物,就是扶留費勁心思弄出來的寸相思。
隻是沒想到真正要這東西的人,居然是在幻境中那樣痛恨雲知恒,要與他勢不兩立的風無雪!
她與秦或相識一眼,風無雪的注意力都在扶留身上,将隐形空間中僅剩的兩枚紫驚雷,塞給他一個。
事已至此,能死裏逃生是大幸,如若不能,也要拉着她們統統陪葬!
“黃泉路上自有人相陪!”
秦或将那紫黑色的圓球摸索在手中,周身寒氣四湧,落在她身上的眸色卻是溫和的。
之前已經見過這東西的威力,他自然知曉這是保命之用的東西。
那走至風無雪身前的扶留卻腳下一停,手中拿着那冰玉瓶道:“不過……”
卿甯聽到這聲不過,一點也不驚訝。
認識詭醫扶留的時間并不久,但也知曉此人絕不做虧本的買賣,即便是在眼前走火入魔的風無雪面前。
“不過什麽!”
風無雪明顯不悅,皺眉片刻後再伸手去拿,卻已經慢了一步。
飛雪之中,有一白衣長袖飛卷,來人将那冰玉瓶握在手中,嘲諷一笑。
“一百年不見,沒想到師姐還是這樣癡心妄想!”
“水明玉!你竟然還敢來見我!”
風無雪橫眉,眸色當即加深,紅袖當空飛揚而起,烈焰迎風而燃,于半空中焚燒出一道火紅色的光芒,直逼來人三尺飛花雲袖。
冰玉瓶落在冰雪堆裏,頓時便沒了蹤影。
後者飛快拈指,冰雪于她手中化作流水,看似柔和卻在轉瞬之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反撲,竟也是半點不遑多讓。
一時間水火相沖,兩股強留碰撞之下火花四濺,周身之人被力道沖撞而飛。
方才從冰崖下斜落下來僅僅幸存的幾個,此刻也瞬間四處躲避,眼看撐不了多久也是難逃厄運。
“既然來了,就把命給我留下,以償我這百年孤獨,冰封之苦!”
風無雪額間火焰印記飛紅,手掌翻飛之間,數道烈焰翻飛而出,在空上飛速劃出一道道的光圈。
“師姐,你看看你如今這鬼樣子,我如今便是想起當年師兄和你并稱九華雙飛客,都覺得無顔見人啊!”
水明玉指尖亦是飛速翻轉,身子飛速上升,意圖在第一時間就以氣勢壓倒對方。
兩個擁有傾城容顔的女子騰空而起,素手翻覆,火影水光于高空之中落下,殃及下方無處冰川,數對趁陣破潛入飛雪宮一帶之人,紛紛抱頭鼠竄,狼狽不堪。
兩個人便說是死對頭也不爲頭了,趁着風無雪無暇顧及這邊。
“鈴兒,我們先走!”
扶留拉起一旁同樣被彈飛的冰鈴兒,飛身欲退。
便是他這樣事事謀算的,也沒有想到被冰封百年的風無雪居然會忽然破冰而出。
在看一眼對面跳入冰崖,如今還是好胳膊好腿出現在這裏的秦或和陸卿甯,心下便是猜到了一半。
九華門的這兩位都是活了上百年的,當年修爲已是衆所周知的天資過人,如今百年已過,心性大改,就是盛怒之下,傷及無辜也是意料中事。
卿甯強撐的弓起後背,瘦弱的肩膀扛起秦或的半邊身子,避到冰岩石後面。
他往後一靠,整個身子的重量的都從她肩上轉移到冰岩石。
身側不斷被氣流撞擊破裂,四處飛落的寒冰落到腳邊,她連忙将探出去觀察情形的腦袋收了回去。
回眸看情形大爲不好的秦或忽然将手掌覆蓋在她手上,雙掌皆是皆被血色渲染,飛華落在手背上,染紅色澤而後落下,一點點将血迹沖刷。
秦或墨眸之中光華流轉,凝視她片刻後,附到耳邊聲音低弱道:“西北方位那座同樣高的冰峰,應該就是出口!”
全身發寒,手掌觸及之處,幾乎要将落到身上的飛雪如數凝結住。
她鳳眸微茫,一時望着他沒有反應。
飛雪宮位于蒼茫飛雪之中,連綿冰川不絕,但是之前從風無雪一開始的幻境來看,從前這裏完全沒有這麽嚴重的雪川封境。
之前秦或敢帶着她從千丈冰崖平步而入,應該也是早就知曉一些此間陣法。
也是,他這樣的人便是萬裏江山染血也要握在手中,怎麽會真的甘心從容赴死。
可是,現在将出口的地方告訴她,又是什麽意思?
“你走吧!”秦或将她手甩開,一般俊容掩蓋在陰影下,“一切都到此結束了!”
卿甯握緊他的手,喉中聲線喑啞,卻隻能發出喑啞單調的音調。
他的話來的太突然,微微起伏的胸膛是此刻唯一的變化。
他一點點将她血肉交纏的手指掰開,聲音冰冷道:“本王便是死,也應當是美人同寝,軟玉溫香,可是你現在這幅樣子,真是令本王死都閉不上雙眸!”
秦或扭頭不在看她一眼,皺起的雙眉滿是厭棄之色。
卿甯擡眸,從切面平滑剔透的冰岩石上,依稀看見了那張被血痕污垢沾滿,比之鬼片裏爬出來的女鬼還要令人驚恐的面容。
可是這樣的理由,她不信,堂堂北溱容王,什麽樣的美人如玉沒見過,若真是爲她當初那張臉,全然不是理由。
萬蛇窟中,幻境之内,雖無多少言語。
但她不是傻子,在他第一眼看到這張臉的時候都沒有露出這樣的反應,又怎麽會在生死垂危之際拿這樣的理由,讓她自己一個人走!
卿甯看着那雙有些神色複雜的墨眸,雖然他掩飾的很好,顯然一副在臣子百姓眼中高高在上、心思難測的容王爺标志模樣。
但她心中很清楚,這些……
那人卻似乎在同一時間,掐滅她心中所有爲這理由想到的所有借口。
“本王不會死的,但是和你在一地就未必了,所以……你不要再拖累本王了!”
秦或面容清冷,說出每一句話時,語氣都十分之平靜,平靜到令人覺得拒絕這樣要求都是十分不應該的事。
可她蹲在他身前,鳳眸之中仍舊隻寫着兩個字,“不信。”
“生死面前,你以爲本王真會爲一個無關緊要之人舍棄性命?隻不過是因爲你會九重星火,是擊破陣法的……”
他說的臉不紅氣不喘,卻是這麽以來說話最多的一次。
卿甯伸手捂住他不斷張合的薄唇,真涼……
她心下這樣想,難怪說出話讓人這麽心涼,一手在積雪上滑動,片刻後落下一個“好”字。
秦或忽然頓住了,眸色半斂,醞釀許久的話語卡在喉間,都化作苦澀的韻味。
别過臉,眼角餘光落在對立面的冰峰上,遙遙之隔,可望而不及。
卿甯從冰地上揉着幾乎沒了知覺的雙腿站起身來,不給轉身而走。
那人便一直保持着同一個動作,始終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隻是她動作緩慢,忽然鳳眸一暗,一個手刀劈的利落無比。
一向戒備十足的容王爺此刻竟然倒在她懷裏,雙眸緊閉渾然睡去。
卿甯莫名松了一口氣,如果現在能說出話,她一定要指着秦或的腦門,罵一句“你他娘的,說瞎話的時候全特麽是廢話!”
這麽一大串也虧得容王爺,你臨場發揮編的忒辛苦!
比之平日意簡言駭的作風,簡直突兀的,是個人都看得出來是假話好嗎?
心下将這禍害痛批了千百遍,卻仍低下身子,将他的手臂橫到脖子上,手攬住他的腰身,咬牙将他整個人撐着扶了起來,看着挺瘦的人,擡起來還真不是一般的人。
遠處冰峰蒼茫而立,看似比這裏還要高出不少,她看着殘屍橫陳,鮮血已然被冰雪凍住,深呼了一口氣,扛着秦或一步一步朝着可望而不可及的有可能是出口的地方,緩慢而執着的靠近着。
“倒是我小瞧了你,竟然能讓容王秦或如此相待!”
卿甯聞言腳步一頓,危險神經線頓時緊繃起來。
另一處冰岩石後,扶留扶着同樣傷的不輕的冰鈴兒邁步而出。
大打出手的那兩人,身影已經飛掠過層層冰川,各處冰崖雪峰被摧毀成一片,反倒是這裏相對來說,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冰鈴兒看起來沒什麽外傷,最多也是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骨個折。
扶留更是這一批人裏面最像沒事兒人一樣的,衣角上連滴血都沒沾上過。
在看一眼全身上下沒一處可以入眼的她,還有剛被她一個手刀劈暈不久的秦或。
兩方實力之懸殊,已然不言而喻。
扶留在此刻顯然是成竹在胸,銀白倒映的狐狸眼殺機四伏,“你自己也看到了,絕無可能再從此逃脫!是我動手還是你自己來,最後給你再選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