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試吧,我們……我們已經沒有辦法了……”
男子虛弱的語調凄涼,不久前還是恩愛夫妻羨煞他人,轉眼之間變成階下之囚性命難保。
世間事如此無常,命運亦是這樣這樣無常。
女子含淚,朝着卿甯道:“你動手吧,無論生死我都和夫君在一起!”
一擊必殺遠沒有兩個真心相愛的人放在一起,眼铮铮看着另一人病重垂死,卻無力回天來的令人悲痛。
這樣生不能相守,死之後還不一定能同寝的才是最最令人難過的,這樣流下的情人淚才是最真摯的。
扶留這樣做法,果然不是一般的陰毒,隻是他要寸相思這樣的東西做什麽?
卿甯已經沒有心思在想這麽久,用匕首在男子雙掌劃出兩道血口,血液頓時染紅了一地冰霜。
指上捏訣,緩緩将他體力亂竄的烈焰之氣引出,在空中漂浮出一道火焰色的氣流。
隻能說這次是誤打誤撞的運氣了,她修煉九重星火用以煉藥之用,雖然見效甚微,但是在這種時候,用這樣的辦法牽引出男子體内的烈焰之氣到自己的體内,雖然用法很危險。
但是對她來說,也是短時間内十分有效一種助力,她不是什麽爛好人,在這種時候還要想着舍己爲人,隻是身上多一分力量就多一分離開這裏的希望。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男人臉上的垂死之态逐漸褪去。
“夫君,你怎麽樣?有沒有好一點?”
那女子的眼睛已經腫成核桃一般,卻依舊可見眸中焦急之色。
“好多了!”
男子強撐着虛弱的面容安撫道。
卿甯吐氣納息,收回雙手,慢慢調息着渡入體内的烈焰之氣。
忽聽得鼙鼓一聲震響,好不容易從鬼門關拉回來的男子臉色劇變,身子一倒,又在地上劇烈翻滾起來。
鼙鼓聲聲不絕,如催命之聲,男子的身子一下下的撞在冰牆上,頭破血流。
“夫君夫君,你快停下來啊你快停……”
女子東奔西顧,試圖在他每次撞到牆上之前,用血肉之軀擋住。
很快便是傷痕累累,眼淚更是落入雨下。
卿甯鳳眸含怒,飛快去躲那人手的鼙鼓,她這一生,少有這樣怒火沖冠的時候。
這一次,卻是真的令她憤怒了。
中了烈焰催之後,會因爲外界音調的影響而發作,她方才雖然講這男子體内的大部分烈焰之氣都渡到了自己身上,但是很顯然的這個男子根本已經經不起半點摧殘了。
扶留敲鼙鼓的姿态很是優美,優美到取人性命絲毫不見半點停頓,他看着猶如困獸的夫妻二人,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
冷不妨,卿甯飛身躍來,伸手就來躲他手中鼙鼓。
扶留繼續往前,絲毫不在意她的動作,隻在她的手馬上要碰到鼙鼓前,微笑道:“你當真不想要你那張美人臉了?”
是個女人就會在意容貌,更何況他也不覺得會有人爲了無關緊要之人,舍棄自己如此美貌的容顔。
一路被人厭棄的醜顔,卿甯的手有一瞬間的頓住,在扶留不以爲意在她面前走過時,拿準時機,飛快奪走鼙鼓。
“咚~”
饒是扶留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最後一聲也是極其響亮的,飛快與她對過數招。
卿甯奮力抵擋,雖然反應極快,但是武功輸在了起點上,強行用武力已經是下下之策,拿捏好他漫不經意的态度,揚手将手中劇毒灑了出去。
“真是……不聽話!”扶留拂袖,語調一冷,隻聽得“咔擦”一聲,竟是直接将她手腕骨節折斷。
卿甯忍痛,冷汗淋漓,剛好看見那男子最後一次以頭撞牆,滿是血迹的頭顱從冰牆上劃過一道血痕,緩緩癱倒在地上。
“夫君!”
原本被他撞得無力癱倒在地的女子忽然凄厲的大喊,掙紮着爬過去,将那人抱在懷裏。
顫着手去探鼻息,已然沒有了氣息,呆愣片刻後,忽然嚎啕大哭。
“我就是做鬼也一定不會放過你的!”聲聲凄厲,令人心生凄涼之感,那女子死死盯着扶留,兩行清淚滑落後,忽然流出一行血淚來。
“那你去吧!”
扶留伸手接過那滴血淚後,将袖一掃,把那女子掃到另一個牆角裏。
夫妻二人一左一右,十步之遙已是天人永隔。
他眸色依舊,毫無悲憫之色道:“這世間所謂的情愛都不過一時受表象聲色蒙蔽,今日你們可以在孤牢之中生死相依,來日未必不會爲了更大的利益刀劍相向,爲了你們的情意永恒,我如今就成全你們在這裏永生永世在一起豈不是更好!”
那女子猶如落葉般的身子重重撞擊在冰牆上,落在角落後噴出一大口的鮮血,泣出血淚的眸子卻依舊死死的盯着扶留,“扶留,你這樣的人就活該永遠得不到摯愛之人,至此終年孤獨一生!”
“我的事就不勞你費心了!”
他微微笑着,手中銀針便朝着那個角落的方向飛射而出。
卿甯右手被廢,劇痛纏身,想要硬接下來已然不可能,忽然急中生智,飛快甩出一塊吸鐵石。
銀針被吸附住,如數落在地上,莫名的松了一口冷氣。
她不懂什麽是愛情,活着便是她唯一要做的事情,可是并不代表她不會相信愛情,爲情生爲愛死固然愚蠢,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未嘗不是一種勇敢。
“你還……真是多事!”扶留又發出三枚銀針,徑直往她面門而來。
卿甯就勢一滾,避開面門,森森銀針如數落入右小腿中,她緊咬着唇,才沒有将這蝕骨之痛痛呼出聲。
真是沒想到,短短數日,她這個自诩研究毒物的高手,竟然被人毀容斷手,連帶着廢了一條腿。
到了今天,她這世上最毒從來不是沒有高級思想的毒物,而是永不知足的人心。
“夫君……”
那奄奄一息的女子卻忽然回光返照一般,強撐着破柳絮一般的身子,一點一點的爬向那個早已沒有氣息的男子。
她的臉上兩行血淚斑斑,已然看不清方向,卻咬着牙向靠近着。
扶留将血淚裝入冰玉瓶中,饒有興趣的看着,女子徒勞無功的舉動,看卿甯早已慘不忍睹卻依舊周身冷傲的神情。
可笑,是他現在眼中唯一的神情。
“夫君……”
寒冰之地上,血迹沿着那女子爬行的軌迹一絲絲蔓延着,呼喚聲近乎于弱不可聞。
垂死之際,眼中心中隻有那一人,何其執着,何其悲痛。
聽在卿甯亦免不了心中一澀,鳳眸的憤怒中一點不忍摻雜其間。
“夫君……”
終于,那女子的氣力耗盡,無力癱倒在男子一掌之遙的距離,她用盡全身的力氣伸出滿是血迹的手,一點點隻剩一點點,她就抓住夫君的手掌。
然而隻剩那一點點距離,她用盡此生所有氣力,終究沒有觸到那隻寬大的手掌。
最終,雙眸漸漸合上,無力垂手。
卿甯不知道此刻是何種心境,竟不由自主拖着一條殘腿,每移動一步都是蝕骨般的疼痛,饒是如此還是爬上前,将那兩人的手掌交疊。
讓他們一雙有情人,以十指交疊的姿勢,步入另一個世界。
合上雙眸,心中無聲道:隻得一心人,自此不離分。
黃泉路那樣黑,兩個人一起走,大抵就不會那麽怕了吧。
“真是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閑心!”
扶留在身後輕笑,眼前逝去的生命于他而言,似乎沒有任何的觸動。
卿甯鳳眸微張,因裂開而腫脹的臉頰擠小了她的眼睛,卻絲毫沒有減弱她的憤怒。
他見她如此模樣,上前用玄鐵扇挑起她的下巴,“怎麽?你現在這個樣子還想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