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這樣的話,待遇可以稍微好點。此前早就聽聞,這位安怡公主對徐大人有那麽點意思,當時桃花宴上更是青睐有加。
現在安怡那張臉,随身侍候多年的宮人都能看吐,别人避還避不及,徐然卻還能在這種時候去看她!
除了這個原因外,實在讓她不是很能理解啊!
“不是!”徐然答得不假思索,話一出口方覺得反應有些過大了,面上有些尴尬道:“公主也是此次受害人之人,我作爲永安令關注一二,并無其他!”
“嗯,無感丹。”
卿甯淡淡應聲,取出一枚無感丹遞給他,從廊下穿過。
這東西雖然效果很好,但是有成瘾性,一般不會輕易用,但是安怡那個嬌生慣養的,不用這個恐怕一次上藥都撐不住。
她本來也不過是随口一問,見他答得這般認真,反而覺得那個理由更加成立了。
徐然接在手裏,目送她遠去,随即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房内,安怡公主正叫了兩個宮人給她上藥,隻是面上已經有些潰爛的皮膚,一張一合見十分可怖。
“公主……公主請您不要動!”
給她擦藥的宮人強忍着作嘔之感,垂頭拿百草閣裏特制的棉簽斬了藥汁,塗到她臉上。
安怡咬牙切齒的忍着撕裂一般的劇痛感,全程低頭做事的宮人們,手一抖忽然直接就把棉簽戳向她眼睛裏。
一巴掌就扇了出去,那宮人被她打的倒地不起,連連叩頭認錯。
安怡公主恨聲罵道:“你們這些該死的奴才,什麽時候輪得到你們來厭棄本公主了,等本公主好了,就把你們的臉一寸寸割爛!”
一衆宮人相識一眼,默默的退了出去。
不多時,門内傳來低低的抽泣聲。
徐然走近,四周空無一人,隻有這抽泣聲清晰可聞。
他站在門外溫聲問道:“公主,你可是有什麽不适!微臣徐然,可否入内替您看一看!”
裏面那人的抽氣聲忽然頓住了,聲音有些難掩的欣喜若狂,“徐然?”
門是虛掩着的,從裏面剛好還能看見他溫和的眼眸。
片刻後,安怡忽然瘋魔一半從榻上,連滾帶跑的跑出來,用背死死擋住房門,聲音有些顫抖道:“我……我沒事……”
徐然微頓,言語溫和道了一聲“如此,還望公主珍重!”
他将手中無感丹用方巾包裹了放在門口極爲顯眼的位置,轉身離去。
“徐然!”
卻忽然聽見安怡一聲急喚。
房門敞開一條細縫,原本緊緊抵在門後的那人,不知何時已經撤到簾後。
徐然推門入内,便看見案上的冰玄草藥汁還剩下大半,輕歎了一聲,将藥汁端了走到瑟縮在榻角,沒有露出一點面容的安怡面前。
“公主,先上藥吧!”
那人顫抖着身子,像是怕吓到來人一般,一點點的将頭擡起,“徐然,我都變成這樣了,你不怕嗎?”
疼愛她多年的母妃将她推出來試藥,陪伴着長大的宮人驚恐着隐隐作嘔的神情。
已經将這位公主的驕傲,摧毀的所剩無幾。
“都會好的,公主!”
即便是滿目蒼夷,徐然的目光依然是溫和的,他動作的輕柔的将冰玄草的藥汁塗在安怡的臉上,每一個動作似乎都帶着,春風化雨般的溫柔。
安怡望着他,慢慢的淚水盈眸……
……
當夜三更,百草閣前一片井然有序走着領藥流程。
雖然人手就剩下七八個,但顯然做事能力都十分靠譜,雖然解藥及時煉制出來了,但是一場毀容經曆,還是讓永安城風波不斷。
一天之内休妻、退婚數十家同時發生,倒叫人意料之外的試探了一番真情假意,到了第三日,之前用過的人都沒有出問題,卿甯才吩咐人送進宮給飛華宮那位。
情況最嚴重的安怡也已經開始轉好,卻依舊賴在百草閣離不走,卿甯一看她就忍不住有些頭疼,交代了一下方裕張賀,重整百草閣事宜,當下便回了陸府。
她想,是時候去會一會那位庶姐和她那位“師傅”了。
沿着朱雀大街往回走,下午的陽光微微有些炫目。
“二……二小姐!”
一路入内,陸府門前的家丁見她回來,目光裏都帶了些許驚恐的神色,一陣慌張跑進去通報了。
陸梁桦和盧老夫人果然在前廳,一臉寒霜的等着,見她面色從容,更是一陣怒火上湧。
“你看看你自己做的好事!竟然還敢這麽光明正大的回來!”
連日裏,因爲容貌損壞和妻房娘家鬧翻的同僚,幾乎要用怒目将陸梁桦活吞了,幾番解釋同陸家沒有關系,也是白費唇舌。
惱火得他夜不能寐,這個真正的罪魁禍首卻事不關己一半回到了陸家。
盧老夫人面上也很是難看,“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你還不快說個清楚!”
卿甯還還未開口,在老夫人身旁盈盈站了許久的陸夢煙,柔聲勸道:“二妹妹定然也是有什麽不得已的,祖母父親,就不要爲難二妹妹了!”
林氏在一旁捏着佛珠不說話,在紫霞觀呆了一段時間,這對母女顯然長進不少。
“不得已!”陸梁桦猛然起身幾乎要咬牙切齒,一拂袖案邊砸在卿甯腳邊,碎瓷片滿地亂飛。
“什麽樣的不得已,能讓你拿我陸家幾十條人命放到刀下?”
“不是我!”
她截然不動,連多一個字的解釋都沒有。
任由茶水飛濺,将她淺色衣擺侵濕,灼燙感一點點蔓延而上。
片刻後,怒色滿面的陸梁桦忽然坐回了位上,壓制着怒容盡量平靜道:“我小小一個尚書府留不起你這樣的惡毒女子,你帶上自己的東西,今天就離開陸家!”
因爲這美人殇的事,皇帝差點遷怒整個陸家,要不是卿甯是容王明媒下聘的未婚妻,他根本不可能讓她這麽輕易走出陸家,如今這樣已經是極大的仁慈了。
卿甯不怒反笑,不是她對這個家有多麽的留戀,而是這樣的涼薄親情着實讓人覺得涼薄的可笑。
滿室無聲,盧老夫人面色極差的背過身去,顯然早就對這個決定作出決定性的支持。
林氏眼中閃過一絲喜色,捏着佛珠看一邊的花瓶。
卿甯看着陸梁桦,冷聲問道:“父親,你是質疑皇上的決斷?”
美人殇這事雖然鬧的動靜不小,但是她現在還能站在這裏,顯然是過了皇帝那關的。
“休得胡言!”陸梁桦臉色發青,不曾想她還能挑出這樣刺來。
原本這樣做就是爲了和陸卿甯劃清界限,免得被皇帝猜忌,若是還轉出什麽質疑的話來,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陸夢煙走到她面前柔聲道:“二妹妹,父親正在氣頭上,你就不要在惹他不快了,這樣吧大姐先幫你在外頭找個院子住着,等父親氣消……”
一片真心爲她着想的模樣,卻是一時間站在了把握勝券的那方,得意洋洋的自己不要的施舍給她。
容王的未婚妻又如何,還不是一樣被陸家人舍棄,這樣的快意,陸夢煙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大姐你未免太心急了!”
卿甯輕喝打斷她的“一番好意”,清冷鳳眸掃過陸家這些所謂的“家人”,唇畔揚起一抹嘲諷的冷弧,“靜庭道長一支從不收女子,大姐,你那位師傅又是何方高人?”
她此言一出,廳内衆人的目光一時又轉到陸夢煙身上,庶姐滿臉的溫柔關心便頓時蒼白了。
入道之人不比其中,規矩二字大過天,絕不會随随便便的人破例,而且那天的”靜庭道長“感覺很奇怪。
她不過随口試探,果然不是那麽簡單。
不給陸夢煙出言辯解的機會,卿甯冷冷甩出一張賬單道:“這是美人殇解藥的賬單,記得還我!”
七夜冰玄草一株千金,既然這個庶姐這麽喜歡拉着全家陪她死,下次她就不會再拒絕這樣的“好意”了。
她這話說在簡單直白不過,聽得陸家衆人齊齊失色,不僅二小姐忽然變成了百草閣的閣主,就連剛回到陸家也被卷入其中。
陸夢煙握着那巨額賬單,嗓音有些發啞,“二妹妹,你這是什麽意思?”
她回之一抹冷笑,越發叫人覺得陸夢煙難逃幹系。
老夫人聽得眉頭直皺,雖然不太能相信陸夢煙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但是卿甯狂是狂了點,也完全沒必要去捅這樣的簍子。
兩邊一思量,事情卻是更加糊塗了。
陸梁桦卻忽然當做方才什麽都沒發生一般,問道:“百草閣究竟是怎麽回事?”
這個女兒名下有這麽大産業,他居然毫不知情。
“與你何幹?”
卿甯冷聲反問。
陸梁桦幾乎是黑着臉,猛地站起來低吼“我是你父親!如何能夠沒幹系!”
一個隻會在危難時劃清界限的父親,轉頭就想來劃财産,真是城牆都沒他的臉皮厚。
不是她不想離開這個陸家,就算要走也是她正大光明的走出去,而不是被人掃地出門。
更何況還有這麽一個處處想要把她置之死地的庶姐,要是沒把陸夢煙的美人皮扒下來,她又怎麽能如此輕易的離開。
她乃是冷笑不語,看着陸梁桦面上一陣發涼,廳内一片壓抑之感。
廳外,一陣人聲雜亂。
褐色影衛男子飛身而來,廳前家丁形同虛設,身後小厮追的上氣不接下氣。
“走!”那影衛拉上她就飛身而起,面色有些發寒,連帶着看卿甯的目光有些冷。
陸夢煙在身後,目光忽然變得幽暗怨毒起來,陸卿甯,有他在,我看你還能輕狂道幾時!
飛快略過各處屋檐,卿甯第一反應就問道:“禍害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