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身後一片抽氣聲乍起。
當即有人高喊道:“騙誰人,你是章華的孫寡婦,我就是你那死掉多年的死鬼丈夫!”
“開什麽玩笑,我還半個月前還和孫寡婦一起描花樣子呢,幾日不見你就長成這樣了!”
“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而堂上官吏對過戶籍之後,臉色艱難的開口道:“東西是真的……”
徐然微怔,然後鎮定道:“找幾個往日和孫素英熟識的百姓來,當堂确定!”
翻了幾頁記錄,往堂外一喊,不少都是和孫寡婦相識的。
喊了幾個口齒清晰的,上了堂,便開始當堂對峙起來。
從上月在菜販子那裏買菜時多順的白蘿蔔到三十幾年前出嫁的時候蓋鴛鴦戲水紅巾。
雞毛蒜皮的事兒,也沒有一件對不上的。
“你……你真是孫寡婦?”
一個同樣是五旬年紀的老夫人,指着蘇寡婦的手都顫抖的停不下來。
“柳大牙家的,怎麽連你都認不出我來了?”
那玫紅衣衫的女子面上的表情,簡直和昨晚李姨娘在秋微院問她這話的時候如出一轍。
“好了,無關人等先行退散!”
堂前新任永安令忽然發了話,幾個進來認人的一臉見了鬼的出去了。
外面站着看熱鬧的百姓們,更是伸長了脖子等着這位年輕的永安令如何了結這樣的奇案。
堂上人正襟危坐,正色問道:“你真是章華孫素英?”
堂下女子答得毫無停頓,“我就是!”
“小姐,這白夫人也是真是真可憐,被年輕貌美的女子搶了丈夫也算了,要是這種……要是官司打赢了,估計也沒臉活了吧!”
知暖耳邊輕輕歎道。
容顔回春,有這麽神奇的藥物她居然沒有煉制過。
卿甯眸中浮現出十分有興趣的探索之光,道:“要是我就把這個孫素英抓起來,好好做研究!”
多少棒的人體研究啊!
一定可以創出新型改良版的容顔回春散。
她正這般想着,隻聽得堂上一聲驚堂木乍響。
徐然道:“來人啊,将她拿下,送往太醫院,做出詳細的研究在作定奪!”
兩旁衙役得了令,上前就要把人架下。
顯然被這變故驚得不知作何反應的白老爺,連忙叩頭道:“大人,我和素英是真心相愛的,決定不存在什麽妖術之說,請您明察啊!”
孫素英也是跟着一陣叩拜。
堂上那人十分耐心的聽完,發覺仍舊沒有半句要自首的意思,便道:“帶走!”
衙役的棍棒很快将那孫素英架了起來就要往外去,忽聽得她凄厲一聲:“大人!我說我說,您别把我送到太醫院!”
聲音嘶啞陰暗,和做作的嬌柔完全不同。
正是一個五旬老婦應有的正常音調,孫素英重新在堂前跪好,“民婦之所以可以容顔返老回春,全是因爲這胭脂所緻,絕不是什麽妖術啊!”
像是認命一般,顫這手從貼身衣物裏掏出一個胭脂盒一般的物件。
太醫院那幾個一心撲在研究新事物的上的,解剖人體什麽的,在民間傳的十分惡劣。
被送進那裏做研究,在北溱民衆心中,簡直和被送地獄差不了多少。
東西被呈上了案,徐然仔細一看,除了香氣濃郁之外,并沒有什麽特别之處。
“此物何來,如實交代!”
東西啊都已經交出去了,孫素英支支吾吾道:“這是半個月前,在長樂坊旁邊的街上撿的,當時好像是金瑤瑤姑娘的軟轎過去……這東西……這東西就是,從她轎子裏掉出來,我才撿到的!”
堂上永安令疑惑問道:“金瑤瑤是何人?”
“金瑤瑤你都不知道!”旁邊小官吏一臉驚訝,随即附到他耳邊輕聲解釋道:“就是長樂坊今年新晉的花魁啊,喝杯酒都值幾千兩的那個!”
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卿甯從人群裏擠了出去。
這個金瑤瑤的芳名,連她略有耳聞,看來這長樂坊還真是一點也偏移穿越必經地點的設定。
随便找了家成衣店,換身男裝,走到尋芳巷,一整條的燈紅酒綠區。
左邊是歌舞聲樂坊,對面是各種招牌的酒家。
大下午的,都還沒到正式的營業點,除了酒樓裏有整個巷子都相當的安靜。
卿甯選個了長樂坊正門的酒家在一樓靠窗處坐下,三杯兩盞淡酒。
等天黑,去探一探這美人如玉、錦繡當歌的長樂坊。
剛飲下一杯薄酒,就被知暖扯袖子,“小姐,你看!”
這一看,真是醉了。
徐然那厮居然大下午的,穿着官袍就往這邊來。
身後的幾個小衙役,推推嚷嚷的,最前面那個沒人推,隻好硬着頭皮說道:“大人……我就這麽沖進去不……不太好吧!”
卿甯一個健步沖出去,就把他拉進了酒家靠窗坐下。
“你……卿甯姑娘!”
打扮成這樣都被認出來?
她換裝之後稍微做了易容,連知暖乍一見都沒有馬上認出來。
這徐然卻……
卿甯鳳眸之中閃過一絲疑惑,很快恢複常色問道:“你就穿成這樣進去?”
這位書生氣十足的新任永安令難道一點不懂這尋歡場上的規矩嗎?
徐然愕然,檢查過身上衣着之後,反問道:“我這樣,可有什麽不妥?”
她一時竟無言以對。
後面的跟的幾個小衙役反應過來,也連忙走近酒家裏。
掌櫃的一臉緊張的走過來,陪着笑臉問道:“幾位官也光臨小店,可有什麽吩咐!”
“大人……”
五六個穿着衙役服的一邊擦汗一邊看着徐然。
都是五大三粗的往這一站,幾乎把對面那條街的目光都引到了這邊來。
她同徐然淡淡道:“時間還早,先讓他們回去吧!”
後者看了對邊一眼,神色有些不解。
“你這會兒就是進去了,也什麽人都見不到,還是等到晚上開場了,在去一探究竟的好!”
眼前之人一身白底描蘭廣袖衫,一半墨發用同色發帶綁起,另一半随意披散在肩上。
做少年打扮絲毫不見半點柔弱女子模樣,額間一條冰藍色抹額,恰到好處的遮擋住了右額之上的桃花印。
這樣的人若真是個男子,大抵也是永安城少女們的一場浩劫。
幾個衙役跟着附和道:“這位公子說的有道理啊,大人還是晚點再做打算吧。”
永安城是什麽地方?
遍地皇親國戚,随便擡個纨绔子弟的身家都能把你區區一個永安令秒成渣。
長樂坊是什麽地方?
就是這些王侯富貴公子的銷金窟啊,金瑤瑤連那些個人都說不見就不見。
府衙裏這種沒有大牽扯的案子,能把她叫來叙話?
别開玩笑了,人家還覺得你是變着法子要見她呢!
徐然點頭,道了聲“那好,那你們先回去吧!”
得了這話,衙役們一溜煙死的跑的沒了影兒。
卿甯坐在對面,看着身着官袍的永安令正襟危坐,身後是對街色彩缤紛的彩帶在風中飄搖着。
想象一下,夜間滿樓紅袖招,永安令大人置身其中……
這感覺不是一般的違和,朝着一旁一直偷偷笑的知暖,淡淡道:“去弄套男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