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内衆人面面相觑,便是平陽王妃一時也說不出什麽反駁之語來。
皇帝面上閃過一絲難言的神色,卻也沒有開口。
秦或拂袖,打斷棋盤衆子,墨眸輕揚,頓時無人敢視其鋒芒。
聲音卻是波瀾不驚的,吐字道:“從今日起,平陽王府之人如數削籍爲民,遷往北寞,有生之年不得在踏入永安一步!”
他甚至絲毫沒有要和北和帝的商議的意思,話一出口,便在無收回之時。
平陽王府不是要保秦逸軒嗎?
那留着你的命,好好的看一看什麽叫人情冷暖,樹到衆人推!
有些時候,讓久居上位的人掉到底層爲溫飽磨掉驕傲,被小人一腳踩到,活着可比一死了之困難多了。
韓國公洋洋得意道:“平陽王,你還不快謝過容王大恩!”
北寞那樣的苦寒之地,這些個金尊玉貴多年的身子,隻怕到不了那裏就撐不了。
平陽王呆若木雞,面上已然沒了應有的反應。
“謝、容王殿下大恩!”平陽王妃說出的每一個字都似乎極困難一般,搖搖欲墜的俯身拜去。
低頭的姿勢,很好的将她眼中的憤恨掩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有翻身重來之日。
皇帝别開頭,揮了揮手。
當即有幾個内侍将這夫婦二人“請”了出去。
韓國公見狀也是見好就收,恭恭敬敬道:“皇上聖明!容王明斷!”
眼看北和帝已然沒有什麽聽拍馬屁的心思,便如數行禮退下了。
卿甯口中的解法尚未得知,皇後和謝貴妃一左一右,站着不動。
站在同一戰線不過是暫時的,若能知曉留下後嗣的方法,才能穩固今後在北溱的地位。
兩人都很清楚,隻不過容王還沒有走,皇帝亦是耐着性子在等。
秦或很清楚這個皇兄在想些什麽,當即往殿外走了幾步,卻沒有當即就離去,看一了眼風中飄雨卷起一地落花。
卿甯淡淡站着,還是沒有開口。
北和帝臉色都大爲不好了,還是壓制着道:“你們也先回吧,朕乏了!”
謝貴妃剛要上前一步,被皇後略帶冷意的眼神止住了,隻好溫柔解意道:“臣妾告退!”
皇後又道了句,“皇上好生歇息!”
這才拖着鳳尾裙和謝貴妃一步不差的出門而去。
不一會兒,王公公也帶着一衆内侍撤了出去。
偌大的禦書房内,便隻有北和帝和卿甯面對而立,“現在,你總該告訴朕了!”
這聲音并不響,卻别有一番撲面而來的壓力。
卿甯的站的地方,眼角餘光剛好還能看到那禍害被風卷起的墨色衣角。
鳳眸清冽,迎了上去道:“自然!”
把手深入右袖隐形手環裏,取出一個玻璃瓶遞了過去,“半月一服,切記不可多用!”
若她不能說出一個真正有用的方法,隻怕能不能走出這個禦書房都是問題。
所以她亦是早有準備,北和帝面色蓦然一沉,”若是不能……你知道後果是……”
卿甯淡淡打斷他道:“除了不知男女,沒有無效的可能!”
皇上不着痕迹的将玻璃瓶子收入袖中,眼中殺機一閃而現,又瞬間掩藏了下去。
卿甯稍微一側頭,便看見站在門口朝她道:“别打擾皇兄休息了!”
她回首,淡淡颔首道:“卿甯告退!”
皇帝好像方才什麽都沒發生一般,放緩了神色道:“以後若是有空,便多進宮來陪陪太皇太後!”
道了聲“好”,她快步向秦或走去。
那人沒有回頭,隻不着痕迹的放慢腳步等她追上來。
卿甯想了想道:“禍害,我請你吃飯吧!”
爺爺從小就教她,人情不能欠。
雖然和秦或早有交易在前,但是這一次又一次的幫忙,總不能讓别人白費勁不是。
秦或顯然對此并不樂衷,一邊走的衣袂飄飄,一邊有些好奇道:“你方才拿了什麽給他!”
皇帝到了這個年紀,若真的還能繁衍後嗣,不得不說這厮頗有些鬼才。
那個他,自然指的是北和帝。
“咳咳!”卿甯覺得這個時候,大約不太适合說這個。
等到上了馬車,身側那位依舊一臉求知欲十足的模樣。
不由得看了他一眼,神色很是微妙道:“就是那天我說可以給你弄一些,你不太樂意要的那個……”
她自覺說的十分婉轉,至少對她來說是難得的含蓄。
秦或如玉如琢容顔,頓時有些黑雲壓頂的意味。
片刻之後恢複成風輕雲淡道:“你竟然拿那種東西給他用!”
皇帝要是知道那到底是什麽玩意,就是把她打成肉泥都有可能。
卿甯眸色清亮,很是認真道:“什麽叫那種東西,那可是曆史上男性使用量最多的藥物之一,我給他的特别調制了一下藥量,這孩子有了之後能不能生下來,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不是嗎?”
笑話,要是用這樣的藥,皇帝還不行,就是天王老子就幫不了他了。
馬車在街上繁華處停下,不知何時,傾盆大雨已然成了綿綿雨絲。
一整條街,華燈初上,琵琶錦瑟,滿樓皆是錦衣客。
卿甯有些不解道:“你有事?”
“你不是說要請本王吃飯嗎?”
秦或一點也沒客氣的意思,一挑就是玉滿樓這樣一頓飯吃掉一座宅子的地方。
這玉滿樓據說是永安權貴最喜歡來的酒樓之一,生意火爆到要提前一個月預定席位,消費水準足可以和長樂坊那樣的銷金庫并列。
卿甯揣着腰間荷包,大義凜然道:“那行!走吧!”
剛進了門,迎面就是被同僚們灌的紅雲滿面的徐然有些步伐不穩的走了過來。
年輕公子面容如玉,不知牽引了樓中多少目光。
眼看他頭重腳輕就栽下去,卿甯連忙順勢扶了他一般,“小心。”
“卿甯姑娘!”徐然面露喜色,後面的進來的容王,輕飄飄瞥了他一眼,一瞬間醉意便散了。
卿甯連忙把手抽了回來,淡淡道:“不能喝酒就少喝,做人用不着這麽實誠!”
那邊樓下的一衆新近入朝的官員們,還在招呼他上樓。
“多謝姑娘關懷,我……”徐然顯然有些不好意思。
那邊玉滿樓的掌櫃的恭恭敬敬的上前道:“王爺,請!”
秦或面色微寒,不發一言便讓她引着往雅間去。
卿甯也不知道這厮,一下子又是哪裏不對,隻是直覺便有些不太好,便對徐然道:“你自己小心些!”
大步跟了上去,她請秦或吃飯是爲了感謝一下人家,不是爲了感受人家身上自帶的降溫功能的。
進了秦或所謂老地方的雅間,琉璃燈滿室生輝。
連圓桌都至少三米寬,卿甯心下咯噔一下,有種荷包不太夠的感覺。
那邊,秦或悠悠然落座,簡潔大氣道:“把新品呈上來!”
先上的酒,“狀元紅、玉堂春、胭脂醉”,聽得她心髒咯吱咯吱脆。
在看一眼那人,手執白玉杯,眸映琉璃色。
一副視錢财爲糞土的模樣。
既然要付錢,總不能幹看着,當即端了一杯酒朝着他道:“禍害,我祝你長命百歲妻妾成群大權在握!”
一口氣,一杯酒一飲而盡。
酒香醇厚,頗有些許意猶未盡。
秦或眸色有些幽深,靜靜的望着她,“還有呢?”
卿甯微微搖頭道:“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難道還不夠,太貪心可是活不長的!”
一水兒的菜色擺盤上來,做的如同藝術品一般。
美人美景美食,樣樣俱全。
卿甯每樣都嘗了一些,心下不免輕歎,果然是尊貴之人,金玉之價。
琉璃燈照着兩人面色是難得是甯靜之色,樓外的嘈雜之聲都被無端隔絕出來。
一頓飯快要接近尾聲,她忽又執杯同他道:“願你我從今往後,過去未來都永無牽絆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