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雙目全然沒了神的韓淑妃完全相反,即便是站在這電閃雷鳴的雨夜裏,滿身水污依舊傲骨淩霜。
爲首的掌事道人,法指朝她一揚:“你是什麽人,會何會出現在此!”
卿甯皺眉未語,知暖忙奔過來,顫聲道:”這院子是傍晚的時候,觀裏的小道長排給我們老夫人的,我家小姐方才也是被刺客追才跑出來的,那些死人和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的!真的!“
小丫頭語速飛快,生怕别人不給她機會說完一般。
爲首的掌事道人毫不停頓的反駁道:“妄言!這院落是拍給淑妃娘娘養胎的地方,怎麽可能讓你們住進來!”
可分明,她們進院的時候,那麽些個仆人婢子也沒有一個出來說此處不讓進的。
“可是……”知暖還欲再言。
隻聽得一聲“得罪了!”
“先把這兩人拿下再做定奪!”
一衆道人,轉移步伐,形成一個半圓将主仆兩圍住,長劍相向,怒目含霜。
來紫霞觀的人身份在貴重,也貴重不過一個身懷龍嗣的宮妃。
隻是這韓淑妃實在太難伺候,不讓道人侍衛在四周護衛就算了,今天晚上竟然把身邊伺候的丫鬟婆子都趕走了。
若非如此,怎麽會被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刺客鑽了空子,如今紫霞觀大難臨頭,自然不能放過在場的頭号嫌疑犯。
雨水撲面寒涼,卿甯将知暖拉至身後,隻覺得越發清醒非常。
隻怕是有人早就設局相待,而她就是落入局中的那一個了。
“淑妃,你如何了!”
好半饷過後,秦逸軒恍然未見前面的情形,轉而去扶的韓淑妃。
他本就生的俊朗,就是這幾日被千寒折磨的失了大半顔色,還是比一般人顔值高出不少。
在韓淑妃六神無主滿是殺人以平殺情夫之仇的時候,忽然這麽放軟音調,體貼一句,效果顯然還是很不錯的。
不遠處燈火大盛,卿甯聽腳步聲也知道明顯來人不少,綠影朝她一颔首,悄然避入暗處。
無論如何,一旦牽扯到容王府和皇族一脈,事情就一定簡單不了。
更何況今夜這般場景,隻怕是難以善了。
擡眸一看,那邊人近了。
卻是王公公一邊替北和帝打着油紙傘,一邊小跑着跟上主子的步伐,連聲勸道:“皇上……皇上你慢些,淑妃娘娘吉人自有……”
話還沒完,北和帝的腳步頓住了。
卿甯亦是鳳眸一暗,陸粱華這兩廳都沒有上朝,聽說是皇帝身體不好講修養幾日。
沒曾想,會在這裏見他。
但顯然的,北和帝的身體并沒有差到連早朝都不能上的地步。
要說是爲了帶韓淑妃上紫霞觀求庇佑一舉得男的,自己走的毫無蹤迹,把後妃一個人扔在這麽偏僻多位置,這個理由好想也不怎麽成立……
身後一衆侍衛随從,都隻得在皇帝身後站定,一共看着前面發生了何事。
風雨夜裏,飛燈火把被吹的半明半滅,卻正好看見韓淑妃柔若無骨一般靠在平陽王世子身上,整個人都貼上去一般。
頓時吓得魂飛了一半。
那邊秦逸軒顯然也看到來人,連忙将韓淑妃扶開了一些,提高聲音道:“皇上,淑妃娘娘方才遭了行刺,這身子怕是……”
他的話說到一半,北和帝的目光往韓淑妃下身一看,頓時怒氣上湧,喝道:“這是怎麽回事,出得哪門子刺客,範興給朕搜,抓不到就提頭來見!“
頓時,滿場寂靜,隻餘風雨聲在耳邊呼嘯。
北和帝即位十幾年,一向以仁和孝義自居,便是朝堂之事也少有怒色。
如今對着這個盼了這麽多年的後嗣,一時也是沖冠一怒大發雷霆。
被點到名的巡防營統領連忙上前把頭一低,道“臣領命!”
心下不禁大罵,運氣怎麽這麽背!
再看一眼不遠處,被衆道人圍住的卿甯主仆,頓時覺得人生有望,上前問道:“道長,這兩個女子是做什麽的?”
爲首的據實答道:“有平陽王世子爲證,是這兩名女子謀害了淑妃娘娘腹中胎兒!”
北溱整個後宮唯一懷有龍嗣的宮妃在紫霞觀中流了産,即便是百年名觀,也難逃帝王發怒之下的滅頂之災。
現今有這麽好的擋箭牌在,自然是能推多快就多快。
秦逸軒剛把快要暈厥的韓淑妃交到宮人手上,轉身看了一眼卿甯道:“我可以作證,淑妃娘娘流産時陸家二小姐在場,卻不能證明這件事就是陸家二小姐策劃的!”
他這話看似是在替卿甯說話,停在别人耳中卻全然不是這樣。
出了韓淑妃和平陽王世子外,剛才在在場的便全是這些早已經氣息全無的死屍了。
隻有這陸家二小姐主仆兩毫發未傷,若不是兩人早有謀劃,便是真兇無疑。
這一刻,誰還管你有沒有能力做這事,出了事,自然第一時間想着别人背了黑鍋,别連累自己才好。卿甯上前兩步,這會兒皇帝在場,那些道人也不好越主代疱拿她,隻好眼睜睜看她三兩步就走出了包圍區。
她的如墨青絲被雨水打濕,輕薄的外衫緊貼在身上微微起伏着,是少女獨有的妙曼身姿。
隻不過面上一陣萬夫莫當的傲然之色,叫人不敢生出半點的他念來。
她行如風,腳下輕踏水花朗聲道:“回皇上,方才我和知暖是真的在場!”
此話一出,衆人皆是驚。
見過活膩了的,沒見過這麽上趕着找死的。
北和帝看着她,眸中怒氣明然。
隻聽她又繼續道:“隻是還有一個在場的人,我想皇上也很有必要知道!“
“誰?”
韓淑妃面色一緊,難掩焦急之色,虛弱道:“這裏全是死人,皇上!臣妾好怕啊!”
近段時間,皇帝很是寵她,但凡她要的都緊着送她宮裏來,不上朝的時候更是常常陪在她身側。
然而這一切的前提是,她懷了龍嗣,一旦沒有了這個,北和帝哪還有心思去安撫這個唇無人色的嫔妃。
見卿甯沒有開口,複又開口問道:“你說的是誰?”
“我不知他是誰!”卿甯伸手,指向了地上沒了聲息的墨綠衣袍男子。
“你去看看!”
王公公得了示意,連忙上前看了個真切,半蹲的身子卻忽然有些僵硬了。
許久才開口道:“回……回皇上,是禁軍副統領方哲!”
“方哲!”北和帝輕咬二字,面色晦暗不知在思慮些什麽。
韓淑妃在兩個宮人扶持下搖搖欲墜的身子,一時間唇瓣輕顫,越發的站不住了。
“方統領方才是爲了保護淑妃娘娘才被人重傷而亡,皇上當擒住兇手,讓方統領安心下黃泉!”秦逸軒出來解釋道。
“這些刺客居然能把方統領都殺害,武功定然不低,皇上!”範興聲音含怒“末将請命封鎖紫明山一切出口,定要這些刺客拿命來還!”
隻是方才來襲的刺客,已經全部折損在這裏,在封鎖出口,還能抓到什麽?
“隻是方才殺害方統領的并非是什麽刺客,而是眼前這個陸家二小姐……”韓淑妃強撐着一口氣沒有暈過去,終于等到說這話的時機,當即聲音孱弱,眸色惡狠:“胸前銀針尚在,皇上請看!”
三枚銀針徑直盯在方哲身上,自那日桃花流水宴後,大多人都知曉卿甯通些醫理,所有随身帶着這樣的銀針,毫無懷疑之處。
北和帝的目光落在卿甯身上半饷沒有移開,讓人徒然覺得一陣威壓之勢壓來。
卿甯淡然而立,不緊不慢道:“皇上可想知道,我爲什麽會對方哲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