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不見,身邊站着的陸夢煙瘦的幾近一陣風都能吹跑了似的。
不似從前那般日日花容妝就,如今素白衣衫形容略帶憔悴,叫人看起來真有一種被人虐待了的可憐模樣。
林氏捏着佛珠道:“既然二小姐到了,我們便出發吧,這裏去紫陽山還要兩個時辰呢!在晚一些到那裏,恐怕就要天黑了!”
她這話雖沒有和李姨娘一樣明顯的埋怨,但也是明眼人一聽就知道是說卿甯明知路遠,還故意拖大家到行程。
特别是這幾天,夜裏在外行路本就是十分不吉利的。
卿甯沒把她們的話當回事,隻淡淡同老夫人道:“祖母請!”
“走吧!”
到底是身份不同以往,老夫人也不好真的給她臉色看,作勢要起身,身旁的陸夢煙連忙上前去扶,柔柔道:“祖母,這樣的陰雨天您的腰椎本就不好,還是慢一些!”
“你懂事,祖母知曉的!”老夫人拍拍她的手,還不忘在看一眼卿甯。
卿甯側身不語,讓她先行。
這庶姐摔的這麽慘之後,果然是大不相同了啊。
天色有些烏沉,細雨紛紛的煞是符合這樣的時節。
到了門口,前面停着三輛馬車。
陸夢煙扶着老夫人,大抵是要跟着上第一輛的。
陸夢雨出了門口,便小心翼翼朝着卿甯笑,應該也不會和幾個姨娘坐一輛。
原本卿甯也沒什麽所謂的,這個六妹雖然是李姨娘生的,但也沒她娘那麽讨厭,剛走到馬車前。
便聽李姨娘道:“六小姐你還不快跟上二小姐!”
林氏道:“要不,還是讓六小姐同我們坐一輛吧……”
原本是什麽事兒也沒有的,偏生快要上馬車的老夫人聽見這話,怎麽聽都是卿甯拿大,不願和庶妹同車的意思。
在看一眼扶着她的陸夢煙低眉順眼的溫順模樣,越發覺得卿甯做事有些太過,當即不悅道:“夢雨,過祖母這邊來吧!”
知暖在身後輕聲道:“老夫人看着是不大高興了呢!”
卿甯斂眸,誰他麽高興了!
幾人都抱着不能把她得罪的太過,也不能讓她太好過的意思。
聽了老夫人這話,李姨娘一點也不壓低嗓音道:“如今這二小姐可真是不一般,連去祭拜自己的親生母親,臉上一點哀傷之色都沒有!”
幾人正各自轉回去上自己的馬車,便聽卿甯一聲清喝,“慢着!”
陸府門前老夫人和幾個姨娘的動作都在頓了那裏,便聽她居高臨下睥睨了李姨娘一眼,繼續道:“你覺得我臉上沒有哀傷之色?覺得我爲人子女不夠孝順了?”
她本身就氣勢淩駕于衆人之上,這樣一反問,老夫人都覺得自己被這個剛到十六歲的孫女壓得透不過氣來。
畢竟是在外面,鬧的面上不太好看。
林氏上前道:“二小姐怕是誤會了,你姨娘怎麽會有這樣的意思!”
“在我看來就是這樣的意思!”卿甯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既然誤會就誤會到底好了!”
“既是我娘的長生牌位,就不勞幾位姨娘前去祭拜,我想但凡女子即便是早成沙下白骨,也不願見到自己丈夫的一衆小妾去她面前晃悠的!”
要說這陸家的正牌夫人,也正是人比花嬌命比紙薄,生原主那年正值大好年華,竟然難産而亡。
留下原主這個原本應該受盡萬千寵愛的嫡女,竟然淪落到了被庶出和妾侍欺辱緻死的悲慘命運。
沒曾想她會說的這樣直接,幾位姨娘的聽的皆是一怔,李姨娘連忙喚了一聲“老夫人。”
前面的老夫人掉頭往這邊來,眉頭皺的更深,剛想開口。
就見卿甯看着她道:“想我爲人女兒,十六年未曾祭拜過她一次,現如今能做的也是讓母親在九泉之下安靜一些,祖母,你說是不是!”
她如今背後是令北和帝都忌憚三分的容王爺,陸家的這幾個最多也就隻敢在嘴皮子上占點便宜。
現在眼看着,連這個方面都輸的一塌糊塗,哪裏敢真的撕破臉。
老夫人面色有些難堪,話卡在喉嚨裏半饷沒出口。
還是林氏忽然身子往李姨娘那邊偏了偏,後者大驚道:“二夫人這是怎麽了!”
“娘!”陸夢煙作勢要沖過去扶。
現在學乖不少,連稱呼都改回了原應該的。
林氏手撐着頭,略有些虛弱道:“我這幾日身子不大好,還是不去打擾大夫人的好!”
老夫人這才有了台階下,吩咐下人道:“既然這樣,李氏就陪着她在府中照應一二,快些找大夫來瞧一瞧才是要緊!”
“謝老夫人關懷,妾身給您添麻煩了!”林氏端的一派賢淑,“山上偏寒些,老夫人、二小姐可要多穿一些,别着涼了才好!”
老夫人點點頭,叫人扶她進府去,陸夢煙一臉擔憂還是跟着上了馬車。
不過幾日光景,這母女收買人心的功夫可真是增進不少。
知暖同卿甯呆在一個車廂裏,面露憂色道:“這才幾天,老夫人的心就又偏到大小姐那邊去了!”
卿甯細細看了看帕上的梨花樣兒,淡淡道:“她如今是無路可走,想要讨好老夫人,好讓自己不至于被賣的太廉價!”
知暖到:“聽說平陽王世子的的手越發的不好了,王府的小厮侍女換了一波又一波,比流水還快呢!”
這幾日寒氣如此重,隻怕秦逸軒每痛一次就想着把陸夢煙活活淩遲死一次。
别說這婚事百分之九十九要告吹不說,即便是真的嫁進去了,也是被折磨的可能更大。
隻可惜陸夢煙這如意算盤算是打錯了,就是在讨老夫人歡心又如何,一旦牽扯到陸家的利益,一樣會被毫不猶豫的丢出去。
馬車搖搖晃晃的走着,紫陽山上面極有名的是紫霞觀。
長公主亦是入道于此,有不少身份不凡的逝世者的長生牌位立在此地,由後人念念供奉香火。
當年的謝依然也不知是何緣故,難産亡故之後屍身被謝家人接了回去,不入陸家之墓。
陸家人面上過不去,便在這立了個長生牌位。
山路崎岖并不怎麽好走,下雨天本來又有些陰沉,到了紫霞觀的時候,果然見天黑了。
百年名觀,香火鼎盛。
有小道引了她們入内,先前排了四間女眷房,剛好在紫竹林旁的位置。
“老夫人,就是這院子有三間,另一間在隔壁的院子,請您自行安排吧!”
老夫人剛進了院子,便道:“我頭有些痛,早些歇了,明早再行祭拜,這不比家裏你們好生在房呆着,莫要亂跑!”
陸夢煙善解人意道:“山上蚊蟲叮咬,我替祖母看一會兒!”
另一邊的陸夢雨就這麽怯生生的站着。
老夫人看了一圈,朝卿甯道:“你膽子大些,就住隔壁吧!”
“好!那祖母好好休息!”她淡淡點頭,拿了門牌往另一個院子去。
剛出了門口,便看見秦逸軒從竹林裏冒了出來,陰雨天裏白衣飄飄,頗有些陰森之感。
又加上幾日下來被千寒折磨的不輕,原本俊逸的臉龐凹進去不少,卿甯好半饷,才認出來人是秦逸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