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皇後面露喜色,随即又擔憂道:“那好好的怎麽會見血呢?”
卿甯看了一眼面色發白的陸夢煙,好好的要搞得什麽出奇制勝,用大量朱砂寫祝壽字。
千算萬算沒算到,這麽多年都沒子嗣的北溱後宮,會一下子冒出來一個懷孕的宮妃吧。
那老太醫抹了一把沾了些許飛灰的桌案,還沒湊近看仔細。
陸夢煙起身道:“莫不是方才有什麽飛蟲流螢,驚擾了娘娘,這才……”
此話一出,皇後看着卿甯的目光徒然一緊。
然後就看見她捂着嘴,撲通一聲跪在主席前,立馬改口道:“都是小女不好……二妹妹一直是個頗有主意的人……她定然是無心的,我,我,她定是無意沖撞了淑妃娘娘,若有什麽責罰,都由我這個做姐姐的一力承擔!”
她語無倫次,面上又驚又懼,剛聽起來是這樣的情況,還一心給妹妹洗脫罪名的好姐姐。
主席上的還沒開口,下面已經議論開了。
“真沒看出來這麽沒禮教的人居然有些這麽良善姐姐!”
“損傷龍嗣,說不好就是死罪呢!”
立馬把跪的凄凄慘慘的陸夢煙,和依舊站的筆挺的卿甯。
描繪成了,良善姐姐當庭攬罪救妹,冷漠妹妹旁觀毫不領情。
“陸卿甯!”皇後語氣不善,“你有何話說!”
太皇太後問道:“徐太醫,你可看出了些什麽?”
白胡子太醫剛開完藥方給童子拿下去抓藥,猶豫了半饷道:“若是沒吃什麽極寒之物,想必就是被山上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沖撞了,春夜裏蚊蟲什麽都比平日要多些。”
方才卿甯露的那一手漫天飛螢,是怎麽也脫不了幹系了。
謝貴妃道:“你還站着做甚,還不跪下求貴人們饒恕你!”
陸夢煙也可憐兮兮拉了拉她的裙擺,“二妹妹你别死撐了,快些求一求貴人們,可能還有些許生路!”
卿甯拂袖一掃,站遠了一些,“你喜歡跪着求别人的事,不要拉上我!”
“真是好大的脾氣!”皇後在雍容華貴也忍不住冷笑“一無是處也就罷了,偏生還是個盡會招惹事端的,皇祖母,您可要秉公處置!”
太皇太後又道:“徐太醫,到底是什麽東西沖撞了淑妃,方才螢火滿天,連哀家這把年紀都沒受什麽影響,你可要查仔細了!”
夜有些沉了,秦暮栩打着哈欠道:“徐太醫你老眼昏花的,可不要胡說找個由頭就來糊弄我們!”
徐太醫老臉有些挂不住,“娘娘的飲食沒有差錯,也沒受刺激和劇烈運動,唯一的不妥就是不久之前的飛火流螢,老臣行醫四十載,自然錯不了的!”
跪了半天,卻被衆人忽視的陸夢煙又淚眼盈盈的擡頭懇切道:“若是各位娘娘有什麽過不去的,盡管責罰小女便是,請不要爲難我這年少無知的二妹妹!”
“煙兒,你還爲這個沒有心肝的女人做這麽多有什麽用,還不快起來!”秦逸軒終于坐不住,一個箭步上前想要把她扶起來。
見後者乃是一臉堅定要跪,轉身怒道:“本世子真是瞎了眼,才會覺得之前有些許對不起你這惡毒女人!”
卿甯自動屏蔽後半句,揚眉冷笑:“你什麽時候不瞎過!”
“先拉出去斷其手足,在剜雙目做成人彘以儆效尤,你覺得如何?”容王的聲音涼涼的響起。
一時間,也不知他這是在問誰。
秦逸軒恨聲道:“這樣狠毒的女人,便是做成人彘也是不足惜!”
聽到秦或話鋒忽轉卻又正中下懷的陸夢煙偷偷瞄了一眼卿甯,剛俯下身掩飾下一抹得逞的笑意。
秦或一揚袖,黑暗處忽然冒出來兩個影衛,二話不說上來就把地上的陸夢煙拖了起來。
秦逸軒大驚,“皇叔您這是要做什麽?”
那人眉目如初,不帶一絲情緒道:“如她所願!”
剛才還一股腦把罪名往卿甯身上攬,說要替她受則飯的陸夢煙徹底懵了,“容王殿下,您怎麽能這麽是非不分,損害皇嗣明明是陸卿甯啊!”
原本陸夢煙那一番舉動隻是爲了在衆人面前表現一下自己如何溫柔良善,還能讓貴人們有了比較不在遷怒于她,更能在回陸府的時候把自己摘幹淨。
隻是,明明這麽一箭三雕的計謀。
怎麽會遇上秦或這麽一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兒。
“大姐不是要替我受過嗎,怎麽還沒到半刻你就反悔了呢?”卿甯鳳眸斜挑,一語道破。
“我……我……”陸夢煙這反應過,竟然一下漏了底。
秦逸軒神色複雜的看了她一眼,把原本想要伸出救她的手,默默收了回來。
連忙又道:“小女願以一死贖罪,隻求不失我陸家體面。”
好一個大方得體的陸家大小姐!
秦或不表态,把玩着岸上的琉璃杯。
一時沒人敢出聲說些什麽。
忽然有人輕笑出聲,打破一片沉寂。
衆人抱着一臉“誰在找死”的面前望了過去。
笑出聲的那人證正是陸卿甯。
半是憐惜半是羞愧的秦逸軒怒了,“你這沒心沒肺的人,又是在笑什麽?”
“你要死不難!”卿甯絲毫不予理會,鳳眸隻盯住陸夢煙:“但是不能帶着一個爲我代過受死的好名聲去死!”
衆人一驚,滿嘴的惡毒話還沒吐出來。
就見卿甯朝着首席颔首道:“不好意思!”
然後,纖細的身影一閃,待到再看清楚時。
她已經一把将白胡子老太醫按到了桌案上,“庸醫,睜大你的老花眼好好看一看這是什麽!”
韓淑妃和皇後吓了一跳,被宮人們護着往後面退了兩步。
男賓席中齊刷刷站起來了好幾個,皆是憤然而立。
徐太醫在永安貴族圈裏也算是極有權威的老大夫了,世族裏基本都是受過恩惠的,忽然一下子就被這麽一個小丫頭給按到了。
要不是容王在不敢放肆,早沖上去把卿甯拉下來揍了。
然而,徐太醫一張老臉貼在冰涼的案面上,從青轉紅從紅變白,各種變幻一時煞是精彩。
卿甯看他臉色變的差不多了,動作優雅又把老太醫拉了起來,讓他面朝主席位,“現在,你可以清清楚楚的說出來是什麽原因了!”
“朱砂……是朱砂!”徐太醫身子顫了幾顫,聲音抖了幾抖,“回太皇太後,這些灰塵是被火燃過的朱砂,此物乃孕婦禁忌,接觸過後極容易小産,好在淑妃娘娘身子好,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簡直一陣後怕,從醫這麽多年,看診的時候被一個姑娘按到桌子上,想來也是活久見。
“原來如此!”太皇太後點頭。
皇後臉色仍舊不佳“你既知曉,爲何不一早就說出來,還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
就差沒明說她小小年紀,心思狠毒了。
“姐姐一心要代我受過,說的真心實意,我怎麽能急着打擊她一片赤誠之心!”卿甯看着癱倒在地上的陸夢煙如是道。
心思靈巧的陸大小姐用了朱砂題字,又放飛孔明燈,那麽飄落在席間朱砂飛灰導緻淑妃差點小産,必然是逃不脫關系了。
可她偏偏還要在貴人們面前那麽事事都爲卿甯着想一般當好人。
方才那些人有多少覺得陸夢煙良善,這會兒就有更多罵她用心險惡的。
“虧我剛才還把她誇的跟個天仙似的,原來是個這麽惡毒的!”
“以前就知道欺負這個比她長得醜的妹妹,現在人家漂亮了就這麽陷害真是好手段啊!”
“會耍手段也就算了,還要非要出來裝好人,自己也不嫌惡心!”
陸夢煙一向被人捧慣了的,哪裏受過别人這樣的惡語相向。
聽的一陣頭暈目眩,險些當衆暈過去。
很快,她就知道還不如現在就暈過來的痛快。
想要好的聲名遠播需要一步步籌劃謀算還有天時地利,然而壞名聲隻要一次便能傳千裏,攔都攔不住。
因爲卿甯一點也沒有要繞圈子的意思,她擡眸甚至沒有多看陸夢煙一眼,直接道:“方才怎麽說的就請太皇太後怎麽處置吧,我們陸家一向安分守己,絕對不會包庇這樣的人的!”
這會兒她說出這樣話一點也不奇怪了。
“既然如此,那便……”太皇太後話到一半,陸夢煙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秦或道:“把她弄醒,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