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甯收拾完手上的活計,抽空想了想:這人就是最近那個八卦錄上殺出來的黑馬探花?
據說此人是今科榜上唯一一個布衣出身的,人家都說潑墨揮毫恨不得下筆千言,這一位隻用了一幅畫,原本是一點上榜的可能都沒有的。
沒曾想頂着代閱名頭從來也沒閱過的容王爺今年,真的來翻了一翻,上萬份的答卷千篇一律,一眼看下來沒個順眼的,反倒是特立獨行這一位瞬間脫穎而出。
到了禦前在那麽一瞧,秦或眼角一挑,朱筆一點親題“今朝探花郎,走馬恐踏芳”。
能被這禍害題這一句,也就顯得越發不合群了。
“恩師……恩師來了,快請!”
那邊終于有人發現了尚書大人,連忙請入席中。
徐然微笑着走近席間,衆人以爲他要爲方才之言解釋一二,就連陸梁華也入座,擺了擺架子,等着他說些軟話!
還沒見過那屆的新科進士這麽不識相的,入了官場不合群!
哪知他道,溫聲同衆人道了聲“告辭”便真的走了,卿甯拎着兩大包東西沒入花間啞然失笑,湊近聞了聞。
餘溫尚在,香氣撲鼻,是西街福記的白玉酥……
她腦海飄過某個場景,徐然……好像是那天挨打的倒黴書生吧!
……
這日入了夜,秦或如期翻窗而至,雖說已是春日裏,可這人一靠近她,卿甯調用器皿的手一僵,隻覺得氣溫驟降,好像又回到臘月飛雪的天氣。
一夜春風化雨接做無根水,采齊各式花蕊中和無憂花的藥效,一晃多日終于到了給那個大禍害解毒的時候。
早早叫知暖準備了熱水,四周窗戶都被黑布遮掩住,熱氣彌漫了整個裏屋。
卿甯此刻就裏在這蒙蒙水霧中,身前立着一鼎半米高的青銅爐,下面生了熊熊明火,偶爾能聽到柴火爆破的聲音,青蔥一般的玉指交疊翻飛,牽引着一道奇異的火光在空中飛傳,那光雖然微弱,卻有一種令人驚歎的魔力。
見他從老位置進來,卿甯頭也沒擡道:“脫衣服,泡水裏!”
說完,便陸續将原先準備好的材料按順序放入神農鼎中,跳躍的火光裏,少女的側臉認真而謹慎,有似乎帶着一點柔和興奮的性情。
事急從權,自然也沒有屏風什麽的擋一擋,這夜半三更、孤男寡女的。
秦或望了她一眼,這姑娘好像從來沒什麽非禮勿視的自覺,嘴角噙了一絲笑意,開始慢慢脫身上的衣服。
卿甯将最後一枚無憂花瓣放入其中,封了爐口,雙手合十,默念了兩句咒語,轉身朝着秦或不滿道:“抓緊時間,你一個大男人拖個衣服扭扭捏捏的幹嘛?”
那個正光着上身解腰帶,聞言擡眸看來,有些蒼白的唇角微彎:“不然,你來幫本王?”
卿甯飛快轉回身,不去看他,熱氣熏得有些昏昏然,片刻後才反應過來這動作做的太過嬌羞,太不符合她的性子。
身後,外袍、雪白的裏衣一件件落在衣架上,一時間靜的能聽見他身體沒入水中,溢出的水聲。
拿了案上早就準備好的銀針,畢竟是敵是友都不長久,還是保留一些秘密才好。
卿甯輕輕呼了一口氣,重新走到那人身後,水滴從白玉一般的肌膚上滑落,晶瑩剔透像是清晨雨露一般幹淨而輕靈。
霧氣迷蒙裏的絕世男子即便是身無一物在她面前依舊是從容而優雅的,那人皮膚被熱水跑的幾近粉紅,眸色半斂波光潋滟,她站的近了看的如此真切,拿着銀針的手免不了有了一瞬間的遲鈍。
心下歎道:這樣的人太受上天偏愛,他要是不短命得氣死多少人啊!
“陸二”那人忽然低沉的喚了她一聲,卿甯回過神來,臉色一正,擺出一副任爾美色傾國,我自四大皆空的架勢。
銀針一針針落在那人背上,眉間微皺,滿身寒氣逐漸外露,長睫細微處似乎結了一層冰霜,輕輕顫動時美得如同攝人心魄。
原本冒着熱氣的浴桶漸漸被他周身寒氣侵蝕,竟好像漸漸生成了一層薄冰,原本中了千寒之毒的人是絕對撐不了這麽多年人,也知道他是用了法子居然直接鑽研了一種極寒的内功,并突破某一種界限,轉換成末世科學根本沒法理解一種神奇力量。
神農鼎忽的自動旋轉開來,卿甯落針之餘,不緊不慢的将鼎中煉制完成的紅色丹丸拿了出來,放到了秦或眼前。
後者眸色深深的看着她,似乎要一眼望進内心深處,好一會兒後薄唇微張。
就在這時,屋頂一陣落花如雨,一道紅影從屋檐處翻落,堪堪撞開了卿甯捧着丹丸的手。
秦或眸色一暗,一指擊出,那人飛快翻身一轉,亦回了一掌。
兩陣不同的氣場相撞,屋内燈火一瞬間全滅,片刻的甯靜之後,漆黑一片裏,不少瓷器玉杯砰砰啪啪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