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剛從長明宮出來半個小時的時間,謝貴妃已經換了一襲冰藍色的八寶立水裙,妝容精緻一點也看不出來已經三十好幾的年紀。
謝貴妃手上一頓,放下青鶴瓷的茶杯,笑意溫柔的朝她道:“你這孩子,怎麽和姨母還這樣客氣生疏,快坐下喝杯熱茶!“
兩旁的貼身宮婢見卿甯一點沒有要動的意思,交換了一個眼神就一個斟茶一個接口道:“二小姐不必惶恐,隻管上前便是!”
卿甯鳳眸一眯,落落大方的上前落座。
謝貴妃示意宮人将茶盞呈給她,狀似關懷道:“今日吓得不輕吧?”
當初原主備受欺淩,謝貴妃置之不理,今日她殿中差點觸怒龍顔,也沒有半點維護。
事後卻要來問她感受如何,這唱的是哪出?
“沒事!”
卿甯答的惜字如金,接過茶盞之後快速用隐形手環檢查了一遍。
沒毒,她也是輕輕碰了一下杯沿就放下了。
以前的陸卿甯是癡傻之名傳遍永安城,謝貴妃必然有所耳聞,今日特地找她,恐怕也少不了試探之意。
可惜今時不同往日,她不卑不亢的坐着,絲毫沒有假裝和隐藏的意思,一臉“你想怎樣,我都奉陪”的模樣。
謝貴妃低頭,輕輕撫摸塗着蘭蔻的指尖,狀似無意的說道:“一味的特立獨行隻會引火燒身,官家之女更當好自爲之。”
卿甯嘴角勾起一個冷弧,當即起身道:“我知道了!”
說完,不等謝貴妃開口,她已經快步跨門而出。
兩旁宮人忽然伸手攔住了她,殿内謝貴妃幽幽道:“雪天路滑,一路當心!”
“色衰而愛馳,娘娘也要當心!”
卿甯說罷,越過兩名宮婢臨風而行。
三千墨發飛舞空中,衣袂飄飄與蒼茫飛雪成一色,竟生脫塵之姿。
直到卿甯遠去,殿内的藍衣宮婢才猶猶豫豫着開口道:“不像……和傳聞中一點都不像!”
謝貴妃揮揮手讓人把卿甯用過的茶盞扔掉,面上的溫柔笑意一點點散去。
大雪初停,滿大街都是歡天喜地叩謝神明的百姓。
卿甯放下簾子,剛從宮中送她回來的馬車上下來,便看了凍的兩頰通紅的知暖沖了過來抱住她。
左看右看了好幾圈才抽泣着說道:“老人們都說宮裏是個會吃人的地方,小姐你能回來真是太好了!”
“胡說什麽!”陸梁華沉着臉訓斥了一聲,卻沒有多大的怒色。
隻示意官家把銀票往陪同卿甯回來的公公袖口一遞,拱手寒暄道:“有勞王公公了!”
王公公收銀票的姿勢像是熟練非常,翹着蘭花指讪笑道:“陸尚書真是好福氣,家中女兒都這樣得皇家賞識!”
“哪裏哪裏!”二人東拉西扯又寒暄了幾句,卿甯一直被知暖拉着問這問那,一時氣氛竟也沒冷場。
邁步入門,守門的家丁竟一緻彎腰道:“老爺好、二小姐好!”
知暖吃了好大一驚,睜着大眼睛連連看了他們好幾眼。
卿甯卻是恍若未見一般,面色如常的走了進去。
就連“她”第一次會到陸府時候,陸梁華都沒有親自站在府門口迎接過她,現在讓這些家丁、小厮擺擺樣子,就想說他對兩個女兒一視同仁,從未偏心過了?
花園小道的積雪已經被清理幹淨,陸梁華與她齊步而行,見她絲毫沒有開口的意思,不由得面色越來越沉。
知暖跟在身後,幾次想扯卿甯的衣袖,提醒她同老爺說說話,都因小碎步太慢,扯不到而急的臉蛋通紅。
一直到了“清心閣”的院子前面,遠遠的就看見林氏使喚這個、那個将院裏的破的不成樣子的東西搬了出來。
卿甯眸色一冷,加快腳步上前道:“二娘,你在幹什麽?”
“二小姐回來啦!”林氏回頭,滿臉慈愛的像是見到了遠行歸來的愛女。
“你院裏的東西都舊了,娘看的真真的心兒都酸,今日就掏體己錢給你全換成新的!”
“真的要出錢給我換?”
她看着林氏那張嘴臉,隻覺胃中一陣翻騰。
左右還母女二人一唱一和要把她置之死地,今天有眼巴巴的示好,果然古代女人的心思她不懂。
隻有那句“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異常符合此情此景。
話剛落地,陸梁華也到了跟前,看着一幹破物,差點當場翻臉,“堂堂一個尚書的女兒用這樣東西若是轉了出去,豈不被人笑話!”
陸夢煙見她有松動之意,立馬笑盈盈的接口道:“自然是真的!父親都準許的了,母親怎麽會虧待二妹妹你!”
這意思是之前她被苛待,都是陸梁華的授意?
這點小恩小惠就想抹殺之前的種種,果然是無恥之至。
卿甯目光掃過極力壓制着不悅的陸梁華,淡淡反問道:“那我這院子破成這樣怎麽不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