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梁華面沉如水,卻沒有對此事立刻下定論。
陸夢煙美眸閃過狠色,心一橫跪在了林氏身邊,含淚道:“父親,今日之事若是連累到陸氏滿門,隻需怪在女兒一人頭上即可,二妹妹年幼無知,女兒願意一力承擔,隻求家門平安!”
聽到這裏陸梁華面容剛有了些許松動,卿甯看着她們母女說的動情動容,二人頗有抱頭痛哭唱雙簧唱上瘾的趨勢。
淡然出聲打斷道:“平白無故詛咒太皇太後得瘟疫也是死罪!現在怎麽就不怕連累到陸氏滿門了?”
哭聲嘎然而止,陸夢煙被噎了一下,眼淚奪眶而出。
林氏抱着女兒,哭着争辯道:“宮裏傳出消息皇上将太皇太後宮裏的人全部隔絕了,太醫們全都束手無策,不是瘟疫還能是什麽?”
宮中情形如何,陸梁華自然比她們還要清楚。
雖說太皇太後年事已高,此時駕鶴西歸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可偏偏她前日救濟災民,滿城皆知,在陸家這兩個有心之人的借題發揮下,陸卿甯變成了災禍的源頭。
陸夢煙見他遲疑,當即一抹淚痕一臉決然道:“若是能保陸家上下平安,女兒便是跪死在宮門前替二妹妹向太皇太後請罪也是甘願的。”
“你們這是做什麽,還不起來!”陸梁華彎腰去扶梨花帶雨的大女兒,又帶了一把林氏。
一家三口站到一處,目光不約而同落在了陸卿甯身上。
“來人啊,把這孽女給我綁了,入宮請罪!”
一個醜陋不堪的女兒怎麽比得上如花似女的那個有用途,陸梁華做出這樣選擇,她一點也不意外。
雖然早就知道人心是不公平的,隻是真的被人舍棄時難免心寒。
陸卿甯挺直發麻的身子,朝着他冷笑道:“我和災民在一起的時間那麽長,你現在這麽做就不怕我帶瘟疫進宮害死你們全家了?”
拿着棍棒的家丁們聞言,紛紛退後數步,目露驚恐,生怕自己沾染了她身上半點氣息。
她瘦弱的身軀不受風雪阻擋,一步步逼近陸梁華,目光如炬:“你其實早就知道太皇太後的病和我沒關系,你隻是不允許你的富貴榮華受到一絲一毫的威脅,自私自利,我等着你後悔莫及!”
陸梁華似乎被她氣勢所攝,竟一時愣住,直到林氏狀似無意的輕咳了一聲,才反應過來厲聲喝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麽,還不把她給我綁了!”
天剛蒙蒙亮,積雪反射出一片銀白之光。
陸尚書棄轎步行一路緊緊攥着麻繩,麻繩另一頭捆着久負癡傻盛名的二小姐。
穿街走巷高調進宮,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陸梁華大義滅親,沒有半點不臣之心。
早上起來擺攤的小販、過路的行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身高不足四尺的二小姐步伐生風,不多時就變成了她拖着氣喘籲籲的陸梁華往前走。
步行一小時後到了長明宮門前,守宮門的侍衛有些詫異的看着這舉止怪異的父女二人,還沒來得及出言阻攔。
陸梁華已經一掀官袍,徑直朝着大門跪下。
“罪臣陸梁華特帶孽女前來向太皇太後請罪!”
緊接着一拉手上的麻繩,卻絲毫不爲所動,不由得回頭怒目而視。
陸卿甯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解開了麻繩捆着的雙手,正腳踩着另一頭,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正好快到上早朝的時辰,有不少大臣在路過此處,見此情景不由得停下腳步看熱鬧。
“孽女,還不跪下!”陸梁華頓覺顔面盡失,起身朝着她臉上狠狠揮了一巴掌,還未碰到一根毫毛,揮出去的手臂一麻,頓時軟綿無力。
陸卿甯收回點在他穴位的手指,揚眉不屑道:“我非奴非婢,爲什麽要跪?”
真是可笑!
她一輩子不跪神明,不跪天地,憑什麽要莫名其妙的自己找罪來跪!
“父要你從不得不從,何況君爲天,民自當跪拜!”
身着绯紅官服的老學究怒氣沖沖的上前訓斥的臉紅脖子粗,身後幾個官僚紛紛點頭稱是,吐沫橫飛幾欲直接将她淹死。
“可笑!”陸卿甯傲視衆人,冷冷吐出兩個字。
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個像他女兒這麽狂的,陸梁華氣的渾身直顫,一聲“放肆!”剛出口。
不遠處忽然有人低低笑了起來,有侍女撐着莫墨色山水的油紙傘跟着主子從長明宮踏雪而出。
步履從容的男子一身玄衣繡着繁複雲紋,唇角微勾,眸中一點笑意若有似無。
所有大臣倉皇跪下,哪裏顧得上什麽寒雪侵體。
“參見容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