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三裏處,曠野寒霜。
陸卿甯帶着一幹人置辦了些饅頭稀飯率先到了城外,上下千年穿越這麽一回,可算真的見識到了何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僅僅一道城門之隔,已是天堂地獄之别,如果不是她淩晨的時候走錯了路親眼所見,繞了好幾圈,怎麽可能想象得出。
裏頭是廣袖聯翩的富貴錦繡閣,外面是衣不蔽體的災荒白骨鄉。
一眼望去光秃秃的雪地,别說樹皮連草根都被啃得幹幹淨淨,雜亂的枯草下一團團抖動的身體圍成一團,連連叩頭泣不成聲。
“各位官爺,我們不進城了,求求您、求求您發發善心别趕我們走了!”
血迹斑斑的枯草,蒼老的身體,難以蔽體的衣物或青或紫的傷痕。
赫然入目,陸卿甯不由得腳下一頓。
身後某個來幫忙的大叔歎了一口氣,道:“這一場雪足足下了一月有餘,朝廷上撥下發的赈災款還沒見到影兒,餓死的災民屍骨已經在城外荒郊堆積如山,這年頭,小百姓活命難那!”
“但凡還有些親戚門路的都已經安身去了,隻可憐了這些老的老小的小!”
連同她那個挂名爹陸梁華在内朝中幾個重臣天天被皇帝叫到禦書房挨訓,想出的辦法竟然隻是驅趕災民粉飾太平。
隻覺着一股怒火直沖腦門,陸卿甯袖子下的手不由得捏的青筋暴起,語氣卻比平時柔和了許多。
“這裏沒有什麽大官大爺,饅頭熱水倒是不少,餓了盡管來拿!”
所有叩拜的的災民都呆住了,僵硬的姿勢說明了這話是何等的難以置信。
隻有她腳邊枯草編成的席蓋下,忽然冒出一個垂髻小兒的頭,面黃肌瘦的臉上眼睛直勾勾看着她身後的吃食,不自覺吞了吞口水。
“給!”
陸卿甯從推車上拿了兩個饅頭給他,骨瘦如柴的小手飛快的接過,咬了一口還冒着熱氣,才敢相信是真的,連忙把剩下遞了給餓的隻有出氣沒有進氣的老人。
“奶奶奶奶,有仙女姐姐來給我們送吃的了,你快吃呀!”
陸卿甯附身摸了摸他的頭,朝着後面提着東西的人群說道,“留四五個人把這些都分給他們,勻一些熱粥暖一暖!”
話聲還沒落地,地上的災民好像終于反應了過來,四面八方全部朝着這邊沖了過來。
“别搶!啊!别搶!”
不少來幫忙的人被撞到在地,阻攔不及災民一個勁兒搶吃食,瞬間人仰車翻。
雪白的饅頭滾了一地,災民瘋搶打成一團,滿地狼藉。
“還想吃下頓的立刻退後十米,排成兩隊領,動作要快,隊伍不能亂!”
平地一聲厲喝,災民紛紛停住了手上的動作,默默往後退去。
分食的幾人面面相觑,連忙去撿地上的吃食,繼續分派。
若不是陸卿甯那雙清冷如霜的眸子,誰也不能相信這樣具有震懾力的一句來自那個人群中顯得十分嬌小瘦弱的少女。
一個時辰後,十箱現銀五十筐銅闆運到了城外三裏坡上整齊劃一的擺放着。
陸卿甯指揮自發組織的群衆和還有、行動能力的災民一齊在城外清掃積雪搭建簡易茅屋,這裏剛封了兩間頂。
後邊糧行老闆帶人推着浩浩蕩蕩的糧食車就到了眼前,一邊拿袖子擦汗一邊對着她道:
“陸二小姐,五百擔糧食已經到位,請您驗收!”
“拿幾袋先下鍋,剩下的放進屋裏免得受潮,錢在那裏你自己看着拿!”
陸卿甯正給一個險些餓斷氣的幼童施針,說這話時頭也沒擡。
先前見識過她行事的已經麻利把糧車推進了剛搭好的茅屋裏,該幹自己的還繼續着,留下糧行老闆站在原地愣眼了半天,才悻悻然去開箱拿了三十錠黃金,略一思忖又放回去了五錠才把箱子蓋上,便告辭離去了。
不多時,布莊、藥行的物資都陸陸續續送到了。
陸卿甯不懂這個時代的物價,便揮揮手都讓他們自己去拿,揮手間十萬兩白銀已去其半,卻比預料中餘下不少。
旁邊幫忙擡人的大叔看的啧啧稱奇道:“姑娘這手可真高,叫他們自己拿,反倒省了不少錢财。”
“巧合!”陸卿甯毫無居功之意,挑了幾味驅寒強身的藥材拿去熬成湯藥。
不多時暮色降臨,堆柴點起火,炊煙袅袅升起,不斷有人加入隊伍。
“借問,這是陸二小姐在這搭棚施粥嗎?”
忙着熱火朝天的婦人連忙答道:“是、是是!”
“陸二小姐真是大善人啊!”
“可不是,那些夫人小姐整日裏求神拜佛還有這些饅頭粥飯實在!”
正說着話,不遠處數百舉着火把的官兵便到了眼前,木栅欄瞬間圍成一圈。
剛喝了口熱粥感受到人生有望的災民瞬間又陷入驚慌失措中,幾乎沖出木栅欄而逃,都被官兵打了回去。
陸卿甯剛伸手穩住身旁被打回來的一個災民,帶頭的布衣年輕人指着她,恨聲道:“大人,就是這個妖女聚齊災民在此,導緻瘟疫傳入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