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後門,禦晴妩看着顧安涼上了馬車,馬車往城外駛了去,憂戚的雙眸慢慢斂下,臉上浮出一抹怨毒,嘴角冷冷勾了勾,拂袖正欲往府内而去。
一道身影蓦地出現,擋在了她的面前。
禦晴妩心房顫抖,擡頭看着眼前的男人,嘴角艱難扯了扯,“哥哥……”
禦天臧挑高眉梢往門外看了一眼,什麽也沒說,轉頭幽幽盯着她。
禦晴妩捏緊拳頭,“哥哥,這麽晚了,你怎麽來了?”
“父皇和母後修書與我,讓我帶你回國。”禦天臧平靜道。
“回國?”禦晴妩一下子緊張起來,“爲什麽?我現在已經是瑾哥哥的王妃,我不回去。”
“可是他連你的孩子都不要,你還留下來做什麽?我曦月國的公主何須如此作踐自己,回國後,你是尊貴的公主,何患沒有好男人!”
禦天臧冷着嗓音道。
那句“他連你的孩子都不要”無疑刺痛了禦晴妩。
她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她承認她賤,可是他愛她。
而且他已經跟他解釋過,他不要孩子的原因。
現在,她已經送“走”了顧安涼,待他大事成了,她就是一國之後。
而她爲了不成爲他的負累,連孩子都犧牲了。
她相信,日後他一定會加倍對她好,而孩子……他們還年輕,将來還會有很多很多孩子。
禦晴妩抓住禦天臧的手,渴求道,“哥哥,你書信告訴父皇,讓他們出兵幫助瑾哥哥好不好?”
“不可能!”禦天臧厲聲拒絕,“父皇母後便是看到西擎如今混亂的局勢,所以才讓我帶你回國。而且,龍瑾和太後之間的陰謀,是不可能得逞的!”
“哥哥,瑾哥哥才是太後的親子,他理應是西擎的皇上。而且,母後和太後不是親姐妹嗎?母後幫幫太後不是理所當然嗎?而且,我現在還是龍瑾的妻子,爲什麽他們不能出兵相助?!”禦晴妩激動說道。
禦天臧冷冷拂開她的手,“龍禦和我情同兄弟,而龍瑾對你的所作所爲着實讓父皇母後寒心,光是這兩點,我曦月國便不會出兵。
母後雖然和太後是親姐妹。可是這麽多年以來,母後隻認龍禦是她的親侄兒。
對于龍瑾和龍禦之間的皇位之争,曦月國不會參與其中,也算是公平。他日,無論是龍禦或是龍瑾坐穩這皇位,曦月國都不會有異議。”
眯了眯眼,禦天臧冷冷看着她,“而現在,在奪位之争平息之前,你必須跟我回國好好呆着。”
“不行,我不會回去。現在正是關鍵時刻,我不會離開龍瑾!”禦晴妩攥緊拳,不打算屈服。
禦天臧冷笑一聲,“這可由不得你!”
說着,他一把扣住她,身子一躍,便消失在了王府。
……
陸府,陸無遙看着突然出現在他房間裏的禦天臧,眼神兒裏有遮不住的無力,“你又來幹什麽?我不日便會成婚,你……”
“緊張什麽?”禦天臧咧了咧唇,濃眉不羁揚了揚,“大爺不過是來跟你告辭,順便預祝你新婚快樂的,你至于這麽激動嗎?”
“……”陸無遙語塞。
抿着唇盯了他一會兒才開口道,“你要離開?”
禦天臧癟嘴,勾了唇,長腿一邁,朝他跨了過去,“對,我要離開了,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從今往後不會再有人這麽纏着你了。”
陸無遙蹙眉,看着他走進,并沒有躲。
禦天臧微低頭盯着他看,一眨不眨,眼底粘稠的情感在這一刻,毫不掩飾的展露在了他的眼前。
他伸手,輕輕撫了撫他的鬓發,嗓音蓦地有些啞,“遙,以後,我不會再打擾你了,你開心嗎?”
“……”陸無遙看着他,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又似乎有些傷感和苦澀,突地,心底劃過一絲奇怪而陌生的情緒。
陸無遙低下頭,聲音平靜,“一路順風!”
一路順風?
禦天臧眼廓微深,笑了笑,伸手,輕輕抱住他的背脊,薄唇輕掃過他的耳畔,“遙,我這次走了之後,或許,我們就再也不會見面了。你,有沒有什麽話要跟我講?一句也好。”
被他強抱不是有一次兩次,他由開始的劇烈反抗,到最後的順從,以至于現在,他竟對他這個不算擁抱的擁抱而産生了幾分奇怪的眷戀。
他身上氣息很陽剛,很男人,他無疑是男人中的男人。
他似乎,連他身上的氣味都記住了。
陸無遙深深吸了口氣,推開他,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水給他。
禦天臧盯着他秀白指尖上的瓷杯,伸手握住,連帶他的手和杯子,眼瞳微擡,清幽幽的看着他。
今晚的禦天臧是不一樣的。
沒有往日的粗野,眼角眉梢都帶了微不可見的眷顧,每一個落在陸無遙身上的眼神兒都是那麽的多情。
即便知道他是一個男人,可對于他這樣赤果果展露他的情感,陸無遙卻是頭一次,不感到排斥和不自在。
他坦然接受他的目光。
慢慢将手從他溫熱的指尖抽了出來,轉過頭,什麽話也沒說。
禦天臧就一直盯着他看,目光由期盼到最後的暗淡。
他苦澀笑了笑,仰頭将杯中的水一飲而盡,而後将手中的杯子随手一甩,啪的一聲發出一陣巨響,與此同時,房門也被大力阖上了。
屋子裏,立即便空寂了下來。
陸無遙怔怔看着腳邊碎掉的水杯,好半響沒了反應。
腦子裏,全是他那句“也許他們以後都不會見面了”。
不知怎麽,他竟覺内心有些沉悶和難受,那是一種連呼吸都困難的窒悶感。
而就在這時,房門又忽的一下被從外推開。
陸無遙内心竟是閃過一絲期許,擡頭看過去,便連眼神兒中的期盼都沒來得及掩下。
可是出現在房門口的人,卻并不是去而複返的人,而是……顧宜苓。
顧宜苓眼底含淚,楚楚可憐的看着陸無遙,“無遙,幫幫我好嗎?”
“……”
……
齋星閣内,滿地酒瓶,酒氣熏天。
禦天臧整個窩坐在一把凳子前,手上拎着一隻酒壺,腳邊全是七七八八躺着的酒瓶。
朦胧中,他看到有人朝他走了過來。
他甩了甩頭,擰緊眉頭仔細看過去,黑深的雙瞳迅速閃過一道亮光,又迅速迷醉了下去,拎着酒壺的手指了過去,“遙,來,陪我喝。”
陸無遙沒什麽表情,慢騰騰走到他面前,蹲下,從他手中拿過那隻酒壺,仰頭就喝了起來。
禦天臧抿緊了唇,黑瞳緊緊盯着他的臉。
陸無遙提袖擦了擦嘴,将酒壺遞給他,嘴角勾了勾,“該你了。”
“……”禦天臧,着迷了般的盯着他微揚的嘴角。
印象中,這是他第一次,對他笑。
眼瞳緩慢轉動,落在酒壺的瓶口,内心裏,一股類似希望的東西迅速點燃。
而後他接過酒壺,仰頭大口喝了起來。
陸無遙坐到身邊,兀自打開另一隻酒壺喝了起來。
禦天臧斜着眼角看着他,将他俊美的輪廓深深刻在了腦子裏。
不,也許,很久之前便刻印上了。
他眉梢帶了一縷笑,而這縷笑,在第二日醒來,發現身邊躺着寸縷未着的顧宜苓時,也未見消散。
臉,寸寸玄黑了下去,禦天臧盯着顧宜苓,眼底洶湧而過滔天的怒意以外,便是深深的自嘲和悲涼。
禦天臧無疑是聰明人,這樣的場景,他無需多想,便清楚了這裏面是怎樣的“陰謀”。
顧宜苓緩緩打開眼,入目的他的臉冷硬和殘酷。
臉微微發白,她慢慢坐了起來,絲被滑下,她眼底閃動着瑩潤的水光,欲言又止的盯着他。
禦天臧卻沒有再看她一眼,隻丢下一句,“如果願意,就跟我回國。”之後便套上衣物離開了。
踏出房門,禦天臧疾走的步子蓦地停了下來。
精銳的黑瞳轉向房門一側,便見陸無遙一臉蒼白的看着他,他的雙拳緊緊拽住,眼底的黑色告訴他,他一整晚沒睡。
或者,他一直站在門外。
禦天臧冷冷勾唇,“陸無遙,你還真是大度,你被我睡了還不夠,連你喜歡的女人也親自送到我的床上。”
“……”陸無遙繃緊唇,沒有解釋,也沒有說什麽,僵硬的轉動身子,朝前走了去。
可還沒走幾步,臂膀猛地被從後扣住,整個人旋即被壓制在了牆壁上。
咽喉被卡住,面前是他憤怒慘厲的容顔。
禦天臧臉龐劇烈抽搐,屈辱和憤怒鋪天蓋地而來。
黑瞳叫滿眸猩紅覆蓋,他抓住他胳膊的指,幾乎嵌進他的肉裏。
他的胳膊,身軀,繃得緊緊的,本就強魄的體格顯然更加健壯而危險。
“陸無遙,我禦天臧不是什麽人都可以算計的,你是第一個!你放心,我不會殺你,因爲我賤,我他娘的就是喜歡上你了。但是,從今往後,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否則,我一定殺了你!!”
說完,他像甩抹布一般,将陸無遙甩了出去。
自己則大步離開了。
陸無遙狼狽跌坐在地上,看着他疾然離去的背影,内心,被一股強烈的刺痛爬滿。
……
當日下午,禦天臧便離開了都城,回了曦月國。
而陸無遙,卻在城門口,如一個沒有魂靈的行屍走肉,站了一天一夜。
第二日一早,他是被陸家從城外回來的商隊撿回了陸家。
而在商隊的馬車裏,還有一個人,也一同被撿了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