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顧安涼醒來的時候，某人已經不在，暗自捏了捏掌心，耳根兒微微發熱。
心裏淌出一絲奇怪的感覺，就好像，兩人因此而更加親密了些。
就當她爲這份親密心神悸動之時，一道涼飕飕的嗓音冷不丁飄了過來。
“娘娘，您醒了？”
顧安涼吓一跳，扭頭看去，便看見透過薄紗，筆直站立的絡蘿，冷冷盯着她。
“娘娘，皇上吩咐，您醒了之後，一定要讓你用早膳。”絡蘿公事公辦的态度，像極了新世紀的職場女強人，因爲她說話的時候，已經朝顧安涼走了過去。
顧安涼咽了咽喉嚨，在她走進之前，忙坐了起來，蠕動着唇角看着她道，“嗯，我知道了。”
“娘娘現在可以起了！”絡蘿說着，拿過小凳子上的衣物捧在掌心，一雙眼，冷冷盯着她。
顧安涼頭皮發麻，又咽了咽喉嚨。
而後麻利兒從塌上下來，伸手便要接過衣物，她卻兀自撐開衣裳，給她套了起來。
動作娴熟，快速。
顧安涼在她手裏，就像一個木偶娃娃，任她轉動。
穿好之後，絡蘿退後一步，眼睛精銳的從上到下掃了顧安涼一眼，像是滿意了。
這才轉身，走到洗漱架，擰幹帕子，朝她走來，“娘娘請淨面！”
“……”顧安涼有些被她吓到。
讪讪接過，擦了臉。
她又去端來漱口水，顧安涼順着她做。
漱口淨面之後，絡蘿讓顧安涼坐在銅鏡前。
長絲在她手中，三兩下便挽出了一個漂亮的髻。
顧安涼傻了，忍不住抽着嘴角從鏡子裏看她，“你真能幹！”
“謝皇上娘娘誇贊！”絡蘿面如表情道，“娘娘現在要用早膳嗎？”
顧安涼點頭。
“絡蘿這就讓人準備。”絡蘿轉身往外走。。
顧安涼頓覺松了口氣，太壓抑了這姑娘，冷得像塊冰兒。
“璇貴妃，皇上有令，不經他的準許，誰也不能踏進儲清宮半步，璇貴妃請回吧。”
殿外傳來絡蘿肅穆的嗓音。
顧安涼微皺了眉，盯着鏡子沒動。
“你個狗奴才，你知不知道在跟誰說話？！”一個奴婢怒責。
絡蘿眉梢一冷，盯了眼那婢子。
那婢子竟是被她盯得身形一顫，眼尾帶了眼上官瑾璇，見她默不作聲，便當她是默許了她的行爲。
膽子大了些，她臉色一狠，劈手指向絡蘿，“璇貴妃……啊……”
那婢子一句話未完，便是凄厲一聲慘叫。
接着，上官瑾璇看到那婢子剛伸出的一隻手，血肉模糊，而掌心，已被劈滾在地，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而她的手臂，鮮血噴湧，竟是噴灑了上官瑾璇一聲。
一衆人見狀，俱是駭得輕叫着往後退。
上官瑾璇綠色的羅裙被血污漲滿，便連臉上也沾了她溫熱的血液。
雙眼驚恐的一睜再睜，後知後覺，她臉色慘白，尖叫着狼狽跌倒在地，不住往後縮退着。
顧安涼聽到聲音，心頭一沉，忙起身走了出去。
走到殿門口，她便被滿地的血腥，和婢子抱着手痛苦哭喊，以及絡蘿手中帶血的長劍所駭住。
她深吸了口氣，才提裙走了出去，看了眼驚恐盯着婢子的上官瑾璇，她擰緊眉，上前将她扶了起來。
上官瑾璇吓得不輕，身子劇烈顫抖，臉色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雙瞳楚楚可憐的眨動着，緊緊偎在顧安涼身邊。
顧安涼擰着眉頭，看向絡蘿，眼底情緒複雜，沒說話。
絡蘿看向顧安涼，眼瞳輕閃了下，而後挪開，冷冷掃了眼被這場面驚攝到的一衆宮人，聲線猶如從地底下爬出來的冷血惡魔，“還不快将這些不幹淨的東西清理了！”
衆人紛紛瑟縮了身子，卻不得不聽從。
顧安涼看着兩名太監将那婢子拖了出去，而身邊的上官瑾璇，像是吓傻了，白着臉，神色木然。
“來人，将璇貴妃送回璇甯宮，好好壓壓驚！”絡蘿又命令道。
顧安涼抿唇，任由宮人從她手上扶走上官瑾璇。
待上官瑾璇一走，宮人也将早上端上了桌。
顧安涼坐在餐桌邊，看着桌上豐盛的早膳，滿腦子都是剛才所見的血腥，内心翻滾，是一點食欲也沒有了。
絡蘿見她不動，垂了眼，片刻。
她擡起頭，朝桌邊走去，給她盛了一碗清粥，放在她面前，語氣較之前稍軟了些，“娘娘，皇上吩咐，您必須用早膳。”停了停，繼續道，“就算娘娘沒有胃口，也請娘娘多少吃些。”
“……”顧安涼盯着面前的清粥，沒出聲。
氣氛有些沉抑。
絡蘿繃緊唇，也沒再說話。
過了還一會兒。
顧安涼忽的擡起頭看着她，眉頭皺得緊緊的，眸光壓抑，“絡蘿，你告訴我，人命在你眼裏算什麽？”
“……”絡蘿微蹙眉，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好似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
所以她乍一問，她答不出來！
顧安涼斂下眉，“我知道今日你是奉命行事，可是就算如此，你也不能說砍人的手就砍，下次，我不希望再發生這樣的事。”
“……”絡蘿又是一愣，旋即皺緊眉，道，“絡蘿知錯，下次定不會讓娘娘目睹。”
“……”顧安涼抽了抽嘴角，有些無力，“絡蘿，不是目不目睹的問題，而是我不希望……”
隻是，話還未說完。
一道尖細的嗓音便适時從殿外響了進來。
“奴才劉本，奉太後娘娘之命，請顧姑娘前往常喜宮一叙……”……
常喜宮。
太後揮手退下前來禀告的宮人，嘴角陰陰一勾，看向左側位上的人，“瑾兒，都聽到了？”
龍瑾白衣勝雪，面容清泠，一雙寒眸聞言微微垂下，“兒臣聽到了。”太後冷哼，“龍禦對那顧安涼看來是真的很重視，便連一直隐身保護他的另一名影子也不惜暴露出來……”眯了眯眼，語帶幾分憐惜，“倒是可憐了璇兒，這次吓得不輕。”
說着，又看向龍瑾，道，“稍後你去璇甯宮看看璇兒，好好安慰安慰她。”
“……”龍瑾蹙眉，眼底閃過厭惡，卻點頭，“兒臣稍後便去。”
太後滿意點頭，看向他的目光露出幾分慈愛，語氣也輕緩了分，“你和王妃最近可好？”
“很好，謝母後挂心！”龍瑾答得一闆一眼，語調冷淡，疏離。
太後見他如此态度，也沒了繼續“關心”的心情，點點頭，“晴妩那丫頭性子刁蠻了些，可對你卻是真心實意的，比那個顧安涼強多了。你要知感恩，好好對待晴妩知道嗎？”
龍瑾點頭，沒說話。
太後見此，忽的有些煩躁的擰緊了眉，道，“行了，她快來了，你先退下吧！”
“……”龍瑾抿唇，起身，朝她躬了躬身，轉身便往外走去。
卻不想剛走沒幾步，外間便傳來劉本的尖尖兒的嗓音，“顧姑娘請進，太後在裏邊等着您呢。”
龍瑾眉頭淺蹙，轉眸看向太後，太後微擡下巴，指了指屏風的位置。
……
站在常喜宮内，顧安涼神色肅然，微低着頭。
劉本站在太後身邊，眸子在太後和顧安涼兩邊來回逡梭。
太後雙眼精銳，細眉輕輕一挑，看着顧安涼道，“坐吧。”
顧安涼眼皮掀了掀，垂首，“謝太後！”
而後行到左側的位置坐好。
雙手交握，搭在膝蓋上，有些拘謹。
太後觑了她一眼，淡聲道，“哀家今日讓你來，隻是閑話家常，你不需如此緊張，哀家不會拿你怎麽樣？況且，有皇上護着你，哀家也不能怎麽樣你！”
“……”顧安涼擰眉，沒說話。
太後暗哼了聲，斜了眼劉本，道，“你先下去吧！”
劉本眼眸一沉，“奴才告退！”
看着劉本退下，太後又才看向顧安涼。
眸光輕輕眯了眯，忽的柔和了面容，朝顧安涼招了招手，“到哀家身邊來！”
“……”顧安涼愣住，擡頭看過去。
見她看着自己，這才确定她是在跟她講話。
唇動了動。
顧安涼硬着頭皮起身朝她走了過去。
太後拉住她的手，幾分親熱的讓她坐在她的身邊。
雙眼似能穿透人心，嘴角盈笑的看着她，“這裏沒有外人，無需緊張。”
聽到她的話，顧安涼心裏直犯嘀咕。
眼瞳疑惑的看着太後。
太後笑道，“這些年苦了你。”她歎了口氣，“哀家昏卧在榻三載，原答應你好好照顧你也未能做到，你心裏定是怪責哀家的吧？”
“……”顧安涼眉心忍不住一跳，心下不安起來。
太後這話說得，怎麽好像，她和她之前有什麽一樣？！
太後見她不說話，眼眸微微眯了眯，繼續道，“當年哀家答應過你父王，好好生照料你，哀家沒能做到，心裏對你愧疚得很呢！”
難道她和她那個父親有關系？
顧安涼決定靜觀其變，微低下頭。
太後拍了拍她的手，“你是先帝賜給順親王的王妃。當初哀家被某些事情蒙蔽了雙眼，讓你順從先帝懿旨嫁進順親王府，以幫哀家完成大事。隻可惜，先帝去得突然，婚事便就此擱置了。”
她目光露出憐惜，看着顧安涼，“哀家知道，過去的幾年，你在順親王府過得并不順意，順親王冷落于你，讓你吃了不少苦，可是你爲了哀家，諸多忍耐，你的這份忠心，哀家看在眼底。”
顧安涼聽得心驚膽戰！
雙手漸漸冰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