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風晚提議請南江那位中醫來給許老看病,京寒川和許鸢飛上了心。
聯系了許老的主治醫生,商議之後,又聯系了京城不少中醫,許多人都很推崇南江那位老先生。
幾番商量之下,還是決定去南江親自請那位老先生過來,當時已經與嚴家聯系好,讓他們先和老先生商議,等他們過去再行決定。
許正風本打算親自過去,因爲那位老先生也近八十,長途跋涉,實屬不易。
隻是許老身體反複,實在走不開,最後是京寒川與許鸢飛兩人同行。
負責接待他們是嚴望川,兩人也住到了嚴家。
小嚴先森打小就非常喜歡京寒川,沒理由的,見着他就要抱抱,就連睡覺都黏糊着。
人家是兩口子一起來的,肯定要睡一起,你一混小子跟過去摻和什麽。
弄得嚴望川很是尴尬。
不過後來的事情也多虧了小嚴先森,那位中醫老先生很喜歡他,瞧着是他跟着過來的,臉色都和順幾分。
“……許老的病症我大體是清楚的,其實他的年紀擺在那兒了,我能做得有限,你們得有個心理準備。”老先生姓範,說話也很直接。
他是醫生,不是神仙,沒有回天的本事。
“我知道。”許鸢飛心底是清楚的。
“不過他的身體确實不宜再做手術,就算用了虎狼之藥,暫時緩解了,隻怕也撐不了太久,虧損厲害。”
範先生看着他們拿來的所有病例報告,光是腿部的手術就做了五六次。
以前醫療水平有限,初次手術就存在諸多瑕疵,後來都是修複性的居多。
“……範老,那您能跟我過去一趟嗎?”許鸢飛此時心情已經很急切了。
中醫講究望聞問切,根本無法治療。
“範爺爺,去嘛去嘛,我也想去……”小嚴先森有些想媽媽了,嘴上不說,一聽說他們是要去京城的,就迫不及待搖着老先生的胳膊。
範老被他晃得沒了法子,隻得點頭同意。
時間就定在第二天上午,京家有私人飛機,時間上無須憂慮。
許鸢飛得了準确答複,通知家人後,就給宋風晚撥了個電話。
“……那很好啊,你們什麽時候回來?”
“明天上午吧,到時候我爸也會把爺爺接到嶺南。”
“你别擔心,範老醫術很好的。”
……
兩人聊了幾句後,宋風晚得知這個消息,便下樓告訴傅沉。
本以爲他在小書房,結果書房開着窗,幾張宣紙用鎮尺壓着,放在窗邊晾幹,褐紅色的筆迹已經完全幹涸,被風吹得微微作響,幾片枯葉也被吹了進來。
涼風起,秋葉黃。
霧藍色的天,灰蒙蒼涼,伴着秋風,莫名有股蕭條凄涼感。
枝蔓都被風吹得婆娑作響,宋風晚将窗戶關上,順手把傅沉晾着的宣紙依次收好。
伴随着外面的一陣腳步聲,宋風晚擡頭的時候,傅沉已經回來了,看他的模樣,估摸着是出去遛狗了。
“我來吧。”他順手從宋風晚手中接過宣紙,“外面要變天了。”
“嗯,有雨?”宋風晚看了眼手機,“幸虧明天沒課。”
“說是今晚有驟雨,冷空氣下來了。”傅沉将抄錄好的佛經安置在一側,才順手将地上幾片枯葉撿起。
“六爺那邊已經搞定了,明天會帶範老到京城。”
“那很好。”
“嚴叔和小遲也會過來。”
傅沉一聽說嚴家父子來了,神色無常,卻把手中的一點枯枝殘葉給碾碎了。
這兩人……
一冷一熱,真能讓你體會到什麽叫做冰火兩重天。
不過喬艾芸在這裏待了這麽久,他也該過來了。
*
入夜之後,原本一切都風平浪靜,傅沉今晚并未加班,因爲明天範老過來,還預約了給宋風晚看一下身子,他得陪着。
半夜時分,手機震動聲,将傅沉驚醒。
他蹙着眉,伸手去摸手機,看到是老宅的電話,當即整個人都清醒了。
他們家老太太身體也一直不大好,大半夜來電,幾乎可以預見,不會是什麽好消息。
“老三……”打電話的恰好就是老太太。
“媽,怎麽了?”
宋風晚迷迷楞楞看着傅沉坐起來,安靜聽着他打電話。
隻是屋外狂風大作,急雨撲打着玻璃,聽不到任何話語。
她起身走到窗邊,拉開窗簾的瞬間。
一道藍紫色的秋雷劃破夜幕,好似将天空撕開了一條大口子,傾盆大雨,如注而下。
她心頭一驚,下意識往樓下跑,就這雨勢,傅心漢在屋外,那個狗窩都得被淹了吧。
當她跑到走廊拐角處時,就看到縮在沙發邊上的傅心漢,此時也是被驚雷吓醒,看看屋外,又蹭到了宋風晚腳邊。
“吓死我了,還以爲你在外面。”宋風晚半蹲着身子,摸了摸它的頭。
關于養狗這點,她咨詢過醫生,其實隻要注意點,定時檢查,避免過于親密接觸,一般沒問題。
傅心漢就着她的手,蹭着她的手心,隻是突然擡頭看向樓上。
宋風晚扭頭,就看到傅沉換了身衣服,一副準備外出的模樣。
“深更半夜的,你去哪裏?”宋風晚打量着他。
傅沉簡單換了身衣服,裹了件灰色風衣,鼻梁上夾了一副細邊眼鏡,他尋常辦公,偶爾會戴這類防藍光,平時也擱在床頭。
“許老病危,連夜進京了。”
宋風晚瞳孔微縮,“病危?怎麽突然就……”
“不清楚,應該馬上到京城了,許爺送他上京,還在路上,醫院隻有許堯,還有一幹許家人,我去看看情況。”
許家定的醫院是距離高速出口最近的一家,距離雲錦首府開車也就二十多分鍾。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傅沉拿了車鑰匙,宋風晚已經給他遞了傘。
“許家老大一家都不在京城?”
“前些天好像回金陵了,已經在過來的路上,最快也得明早才能到,爸媽有點不放心,我去瞧一下。”
“那你注意安全,到了給我電話。”
“回屋睡吧。”傅沉半摟着她,在她額角親了下,轉身開門出去。
涼風從門口竄進來的時候,讓人渾身起了一層涼意,後頸都被垂頭了,驟雨瞬間席卷進來。
傅沉合上門,宋風晚站在窗邊,目送着他車尾燈消失在雨幕中,靠在沙發上,也沒有任何睡意。
喬艾芸是聽到車聲下樓的,聽說許老病危,也就在客廳陪着,等消息。
“這天真是要變了……”喬艾芸看着外面惡劣的氣候,微微蹙眉。
“媽,您說許家那邊……會出問題?”
“許家水很深。”
“不過他們家很和睦,而且許老也定了許爺爲接班人,這還會出什麽問題?”宋風晚蜷縮在沙發上,隻覺得方才涼風吹透全身,此時渾身都沒緩過勁兒。
“那是許老還在,這棵樹若是倒了,你看許家亂不亂。”喬艾芸無奈搖着頭。
“多少大家族,在老一輩還在的時候,不是和和睦睦,這上頭的人一走,分家拿财産,這種事還少嗎?”
“許家能人輩出,誰先屈居人下,不願自立門戶?”
宋風晚歎了口氣,沒作聲。
*
此時傅沉已經到了京城的人民醫院
許老還沒到,許家人先過來,聯系了醫護人員,所有人與設施都準備就緒,整個大廳内坐了二三十号人,雖沒熱烈地讨論什麽,傅沉卻明顯看出,分爲好幾撥人。
說是一家人,總有遠近親疏。
許堯一個人蹲在門口,身上還穿着睡衣,臉被白熾的燈光,襯得越發慘白。
“三爺,您怎麽來了?”許堯詫異,雨勢太大,撐傘無用,傅沉已沾了半身水,頭發都濕哒哒的。
“我爸媽不放心,而且寒川也打了電話過來,這邊怎麽樣?都準備好了?”傅沉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什麽事可以和我說。”
“叔伯都在,全部準備好了。”
一群人瞧着傅沉過來,也是紛紛打了招呼,看他眼神略顯警惕。
“你别擔心,不會有事的。”傅沉按着他的肩膀。
許堯點着頭,視線卻緊盯着外面。
此時大家都很焦躁,他不可能反複打電話催促父親,詢問他們到哪兒了,隻能等着。
傅沉給傅家二老、宋風晚打了電話過去,就在醫院等着。
淩晨兩點一刻,許家車子到了急診室大樓。
半邊車身都被泥巴裹滿,車門打開的時候,醫護人員一擁而上,将許老平穩擡下車,放在擔架床上,快速送入了急診室内。
許爺下車的時候,雙目赤紅,涼風吹過,整個人顯得越發清瘦冷厲。
他目光淡淡從急診室外衆人身上掃過,并沒過多言語。
許夫人和老太太還在鄉下,并沒跟過來,也是天氣惡劣的緣故。
“患者家屬跟我過來一下。”醫生需要大緻了解一下發病前的具體症狀。
整個急診室外,瞬間兵荒馬亂。
雨打風吹一整夜,沒有半分消停。
……
宋風晚這一夜是靠在沙發上睡着的,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雨停風止,外面卻是一片殘破衰敗之色。
而許老搶救了一整夜,此時急診室的門都沒打開。
傅沉畢竟不是許家人,也不可能一直守在這裏,約莫六點多,準備離開,先去老宅與父母說一下情況。
尚未走出醫院,就看到一排黑色轎車停在了門口,都是在風雨中疾馳了一夜,車身輪子都是草籽泥濘。
他眯着眼,看着那上面的金陵牌照。
許家長房的人來了。
許如海率先下車,外面早有人候着,領着他快速往急診室走,途徑傅沉身邊時,隻是微微颔首,并無再多言語。
雖然戴着眼鏡,一身風塵,掩不住眼底的鋒芒倨傲。
想來年輕時,也是個鋒芒畢露之人。
反而是緊跟着下車的許舜欽與傅沉道了謝。
“聽許堯說,您第一時間就過來了,有心了。”
許舜欽雖然在和段氏集團合作,總得回金陵彙報工作,離開京城也就三四天的模樣。
“客氣,您趕緊過去看看吧。”
“失陪。”許舜欽素來客氣。
許如海到急診室外面時,原本守了一夜的許家人,幾乎都站了起來,客氣拘謹的與他打招呼,在許家人心底,他與許爺誰更有威信,不言而喻。
許家大爺,手段雷霆,三十多年前在京城是數得上狠角色。
據說被許老安排到金陵後,性子才内斂起來,可是常年積累的威勢,一朝盡顯。
許老病危,不僅許家要亂,就連整個京城怕也要進入多事之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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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傅沉到老宅不久,收到風聲,說是:
許如海想就近照顧許老,決定在京城創辦分公司,将生意盡數遷來。
消息來源是傅仲禮的。
“二哥,你這消息靠譜嗎?”傅沉疑惑。
“你覺得會空穴來風?據說公司新址都選好了,就在城西那塊商務區。”傅仲禮也是生意人,都是耳聽六路,眼觀八方的。
傅老站在院子裏,正彎腰修理着昨夜被風吹倒的籬笆牆。
“這籬笆呀,要不經曆一場大的風雨,你都不知道哪裏壞了,沒用了,該修了,這樣修好的籬笆才會更加牢固。”
這籬笆暗指的,也是此時的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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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