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老者終于明白自己一而再、再而三感受到的熟悉感是怎麽一回事了,一模一樣的臉,可不就是親爹?連氣死水月清的本事都和三個小呆毛險些氣死他的如出一轍,确切地說,是三個小呆毛的與他的如出一轍。
他不止一次地思忖過,到底什麽樣的爹才能教出這麽氣人的兒子,現在他明白了,答案是同樣氣人的爹啊!
曾經他非常想見見三個小呆毛的親爹,如今卻覺得不如沒見。
而另一邊,水月清想的卻是,地魔宮大戰時,那頭巨大的聖鸾馱着的似乎就是這三個孩子,隻不過當時一切都太混亂了,他沒顧得上細細打量他們的容貌,更沒把他們與那個出爾反爾的年輕修士結合在一起。
難怪對方義無反顧地沖進魔族陣營了,他不是要幫忙殺敵,而是要營救自己的親生兒子。
水月清咬咬牙,好,就算這一次是事出有因,那麽另一次呢?那個聖魔合體的小邪物總不會也是他兒子吧?他還是有很大的嫌疑,是魔族派來的細作的!
念頭剛一閃過,小羅刹迷迷糊糊地走出來了。
他要噓噓。
他眼睛都沒睜開,險些一腦門兒撞在門闆上,燕九朝抱起他便往後院的茅房去了。
水月清整個人都不好啦!
怎麽回事啊?那小邪物也是他家的?
他家是開小包子鋪的嗎?這麽多孩子?!
“嗚哇~”睡夢中的燕小四夢呓了一聲。
水月清汗毛都炸了。
這特麽……還有一個奶花花呢!!!
周瑾去了堂屋一趟,回到屋子時神色便不大對了,俞婉不是沒聽到外頭的動靜,隻是隔了兩層門闆,她聽得不大清。
她看向坐在凳子上沉默不語的周瑾,走過去,單手搭在他清瘦的肩膀上,輕聲問道:“外面來的人……你認識嗎?”
周瑾沉默了一會兒,默默點頭。
俞婉在他身旁坐下,溫柔地看着他:“有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
周瑾其實很早就醒了,被小羅刹用小屁屁怼到床邊那會兒,他剛好做完一個噩夢,醒來就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屋子裏,身旁傳來均勻的呼吸,耳畔是三小蛋被燕九朝修理的聲音,他悄悄地睜了睜眼,看見俞婉坐在床邊,拿了剪子與針線,在縫補他們的衣物。
俞婉針線活做得不算太好,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聽到的聲音、他看到的情景,全都讓他有了一股久違的家的感覺。
他很想這種感覺再持久些,可水月清就上門了。
“他是聖宗的人。”周瑾說。
俞婉點點頭,沒有半分催促他的樣子。
“他說我也是聖宗的人。”周瑾繼續說。
俞婉依舊是溫柔地看着他,仿佛他願意說,她就接着聽;他若不想說,她也不強求。
周瑾道:“我帶兵攻打完聖族,回巫族的路上看到一個山洞,我走了進去,之後就來了這裏,這裏很奇怪,與那邊的時間不一樣,我是早上走進山洞的,可出來已經傍晚了,随後我遇到一群人,他們自稱是聖宗的人,要帶我回去。”
“然後呢?”俞婉說。
“我以爲他們是要抓我,可是……他們把我帶回聖宗後,忽然說我是聖宗的尊者,我不是,我是周瑾,是巫族的王。”周瑾低下了頭。
俞婉握住他的手:“你先休息一下,不用想太多,我去和他們談談。”
“嗯。”周瑾的心底感到了一股心安,這一方天地是詭異的,這裏的人更是恐怖的,可隻要俞婉燕九朝在一起,他就仿佛什麽都不怕了。
小羅刹噓噓完,小腦袋耷拉在燕九朝的肩頭睡着了,俞婉接過他,把他放回了床鋪上,讓周瑾看着他與幾個孩子,她自己則與燕九朝去了堂屋。
淨無咒一直貓在廚房不敢出來,他倒是想溜,可聖鸾堵在廚房口,虎視眈眈地盯着他,淨無咒簡直都絕望了。
他當然不至于打不過聖鸾,可他做不到悄無聲息地打敗聖鸾,萬一鬧出動靜,他還是會被裏頭那幾個家夥抓回來的。
于是,他認命地歎了口氣,開始燒火做飯起來。
堂屋中,四人圍坐在了桌前。
一家幾口中,就俞婉看起來比較正常,氣質恬淡,甯靜溫婉,容貌自不必提,盡管是來自另一方天地,可容貌絲毫不遜于那些擁有駐顔術的女修士。
最重要的是,她看起來比較正常!
“我……叫水月清,是聖宗玉清真人座下的大弟子,這位是葿師叔,蒼山真人的師弟。”看在俞婉的份兒上,水月清再度介紹了一番,這語氣可比與燕九朝對話的語氣溫和多了。
燕九朝覺得不錯,給俞阿婉面子就是給他面子。
吃醋的什麽的,九朝仙君沒想過,畢竟自己這麽英明神武、英俊帥氣,這個水月清與自己完全沒有可比性。
事實上,水月清還真是聖宗備受追捧的神顔弟子,不僅實力強大,還年輕有爲,多少女弟子做夢都與他結爲道侶,隻可惜他一心問道,并不願在兒女私情上浪費心力。
“你們說周瑾是聖宗的人,會不會弄錯了?”俞婉向水月清。
盡管白發老者也是聖宗的人,且被水月清尊稱一聲前輩,可二人明顯是水月清在做主,俞婉好歹也是大周王妃,這點眼力勁還是有的。
水月清歎息一聲:“尊者他如此排斥,我也希望是我們弄錯了呢……”
這件事,還得從三千年前的聖魔大戰說起,這個,淨無咒說過,水月清又說了一遍,二人的說辭基本一緻,都是魔族爲禍四方,聖主斬殺了魔主,但也受了重創,不久後便隕落了。
聖主與魔主都不是省油的燈,臨死前都保留了一縷神識,起先雙方的人都隻知道自己家的尊者保留了神識,後面一推測,覺得自己的能保留,對方的應當也能保留,這個秘密于是傳得聖澤大陸人盡皆知。
可聖主與魔主的神識究竟去了哪裏,誰也不知情。
還是數十年前,聖宗的祖師爺拼着折損修爲的危險窺伺天機,感應到了聖主的神識早已不在聖地,極有可能是在另一方天地轉世爲人。
他們于是開始尋求打開這方天地的辦法。
爲此,聖宗的高手們付出了難以想象的代價。
“師父與師伯師叔們都受傷了,祖師爺早在窺伺天機時便遭到了反噬,所以此番對抗魔族,我們才顯得力不從心。”若是聖宗的高手都在,根本不會讓地魔宮有機會修建起來!
水月清接着道:“我們沒料到的是,魔主的神識也去了另一方天地,隻不過,它沒轉世,隻是在天地間飄蕩,它也借由通道回到了聖地,還……比聖主回得更早。
隻不過它當年受傷嚴重,始終沒辦法凝聚出新的三魂七魄,魔族人于是想到了魔種,這是一種強行凝聚三魂七魄的辦法,取上千冤魂,剔除不可用的部分,凝出最強大的魔魂。”
“魔種就是用一千人的魂魄凝聚出來的魔魂?”俞婉問。
“沒錯。”水月清點頭。
“你們怎麽确定你們沒有認錯人呢?”俞婉又問。
水月清果斷搖頭:“不可能認錯的,聖主進入聖地後,祖師爺感應到了他的氣息,不然,我們也不可能這麽快出現在他面前,而且,他體内的聖主之力也在一日日覺醒,這個總是沒辦法騙人的,隻不過,他自己對此十分抗拒,不肯接受聖宗的傳承,不願徹底覺醒。”
因爲醒了,周瑾就不再是周瑾,而是你們聖宗的聖主了。
“那你。”俞婉轉頭看向了一旁的白發老者,“你在國子監的入口等有緣人又是怎麽一回事?聖主不是都找到了嗎?還要等什麽有緣人?難道你們聖地的有緣人除了聖主,還有别人?”
白發老者一臉冤枉:“我怎麽知道?祖師爺當年隻讓我等,别的什麽也沒說呀!”
“他們說的是真的嗎?”俞婉問燕九朝。
燕九朝頓了頓:“這個得問周瑾。”
白發老者與水月清一臉懵逼,等等,你倆議論我們……是不是該找個我們聽不見的地方啊?
俞婉進了裏屋。
他們談話時沒刻意壓低音量,該聽的不該聽的,周瑾全都聽到了。
周瑾低下頭,看着自己攤開的雙手說:“我的巫力在消失……我……我不想變成另一個人……”
俞婉将他輕輕地摟進懷裏:“好,那就不要變成另一個人,離開這裏就沒事了,我們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