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邵曾天真地認爲,除掉燕九朝後,三個小奶包就能繼承他們親爹的一切,而作爲他們的“生母”,顔如玉也将順理成章地成爲少主府以及燕城的女主人,事實上,這個計劃本身就存在着極大的風險與漏洞,一個連族譜與玉蝶都上不了女人的,壓根兒不會得到燕王一脈的承認,就算許邵刺殺燕九朝成功了,等待顔如玉的也不會是風風光光的“燕王妃”生涯。
俞婉去解燕九朝腰帶的手頓住了。
兩次都忍住了幹柴烈火,她想過無數種可能,卻從來不知燕九朝心裏是這麽打算的。
她以爲燕九朝不碰她,是不想拖累她,她甚至想過,有一天,她會聽到燕九朝對她說——“我快死了,我不能拖累你下半輩子,你趕緊找個好男人嫁了,以後不要再惦記我,還有你一個弱女人,守不住那麽大的家産,我給你悄悄備了銀子,足夠你花好幾輩子,你……你走得遠遠的……把我忘了吧……”
到了他這裏,就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了。
他不要俞婉苟且偷生,他要她光明正大地站在人群中央,他讓她踩着他的肩膀。
她能活,不是因爲她放棄了良多,而是因爲她擁有的足夠多,那些人不因同情她而放過她,隻因忌憚她而不敢出手動她。
“不愧是燕九朝啊……”
明白他的心意後,俞婉竟并不感到驚訝,畢竟若他當真拉着她的手,讓她躲得遠遠的,找個好男人嫁了,她怕是才要對他失望。
那不是深情,是輕看。
“燕九朝啊燕九朝……”俞婉心裏百轉千回,“我答應嫁給你還不成嗎?能不能先把毒解了?”
“你休……想……”
話音一落,燕九朝暈過去了。
俞婉将他抱進懷裏,把他的腦袋撥來撥去,素手覆上他的胸口,挑眉道:“你說我是不是休想?我現在想把你怎麽樣,就能把你怎麽樣,扒了你的衣裳,再扒你的褲子,你還能反抗不成?”
說罷,像是爲了驗證自己的話似的,俞婉在他胸口狠狠地摸了兩把。
随後俞婉歎了口氣:“敗給你了。”
俞婉擡起指尖,讓蠱師放過血的傷口早已愈合得看不見了,她依稀記得,她的血能溫養蠱蟲,就不知對他的病情有沒有用,萬一自己一不小心把他毒死了怎麽辦?
“燕九朝,這法子有點兒危險,你确定要試嗎?”
燕九朝自然無法回應她。
俞婉最終決定試試。
好在試對了,燕九朝的脈象沒那麽雜亂了,不過這種以毒攻毒的法子隻是暫時壓制,不能根治。
“先熬過這幾天吧。”俞婉捏了捏他的臉。
入夜時分,影六将燕九朝帶回了府。
燕九朝中途醒過一次,很快又睡着了,呂逍遙見他是躺着回來的,以爲任務失敗了,吓得當場昏死過去。
影六進屋與影十三小聲說了什麽,影十三冷冷地收了寶劍,對瑟瑟發抖的幾人道:“你們可以走了。”
幾人一愣。
昏迷的呂逍遙一把坐起身來,小眼圓瞪道:“可以走了?真的假的?”
影十三淡道:“或者你想把命留下?”
“不不不不不!我們這就走!這就走!”呂逍遙拉上同伴,連滾帶爬地出了少主府。
翌日天不亮,萬叔便起了,帶上一對鮮活的大雁,去繡樓接了杜紅娘,與杜紅娘一道上蓮花村向俞婉提親。
萬叔的意思是婚期越快越好,這麽一來,時間就倉促了,杜紅娘提議一切從簡:“……大戶人家成親,三書六禮走完,一年半載過去了,依我看,二人都這麽熟悉了,孩子也有了,不如問名與納吉就省了,咱們今日将親事定下,擇日完婚就是了!”
萬叔嚴肅臉:“少主說,一步都不能省。”
猝不及防吃了一波狗糧的杜紅娘:“……”
今日是納采,俗稱說親。
俞婉這回倒是規規矩矩地待在了自己屋,由着大伯母與姜氏接待萬叔與杜紅娘。
俞婉沒不同意的,那麽便可問名了。
“請問俞姑娘的生辰八字。”杜紅娘面含微笑地說,心裏卻将燕九朝腹诽了百八十遍,她祖宗十八代的生辰八字您都查清楚了,俞姑娘的還用嗎?問嗎?問嗎?!
大伯母将俞婉的生辰八字說了。
杜紅娘字迹娟秀地記在了庚帖上,之後,就該找人合庚帖,看俞婉與燕九朝的八字是否相沖相克,沒有相沖相克的迹象,這門親事便算是能成了。
杜紅娘與萬叔帶着俞婉的庚帖回了少主府。
工地要竣工了,俞峰在做最後的檢驗,忙活了一上午才從小鐵蛋口裏得知少主府有上門說親了,被拒了一次,這麽快又來第二次?
“我阿姐同意啦!”小鐵蛋叉腰說,“我很快就有姐夫啦!”
俞峰走到俞婉家時,萬叔與杜紅娘已經離開了,大伯母與姜氏也去老宅忙活了,俞邵青在山上沒下來,俞婉一人蹲在後院給大雁拔毛。
俞峰的太陽穴突突一跳:“阿婉!你做什麽?”
“拔毛啊。”俞婉說。
“你……你怎麽能把大雁的毛給拔了?”
“不拔怎麽吃?”
……吃?!
俞峰簡直要給噎住了:“這、這、這……這是少主府送過來的納采的禮。”
在大周,納采的吉禮有許多,最佳爲大雁,隻是大雁難尋,這麽肥碩的大雁就更是打着燈籠都找不着了,他的妹妹,竟然就要把它們給吃了?
俞婉道:“我知道是采禮啊。”
俞峰嘴角一抽道:“那你還吃?”
俞婉挑眉道:“他送過來,不就是給我們吃的?”
年禮的雞鴨魚肉能吃,采禮的大雁,一定也是吃的嘛!
俞峰:呃……這麽說好像也沒錯……
不對!沒聽說誰把采禮給吃了的呀!
晚上,俞家人的飯桌上多了兩盤香噴噴的紅燒大雁。
“大雁好吃嗎?”俞婉問三個小奶包。
三個小奶包齊齊點頭。
好吃,好吃,回頭讓爹爹再送兩隻大雁來吃!
燕九朝上蓮花村提親的事,很快便在京城傳開了,皇宮也得了消息,傍晚時分,汪公公奉旨來了少主府。
接待他的是萬叔。
萬叔将汪公公迎去了花廳,泡了上等的西湖龍井,半真半假地說道:“汪公公是奉旨前來,按理說,少主該親自相迎才是,奈何少主身子不适,無法接駕,還望汪公公見諒。”
身子不适是真,無法接駕是假,說白了,燕九朝就是不樂意見皇帝的人。
汪公公在皇宮跌打滾爬這麽久,能坐到如今的位置,又豈是個心思不通透的?這若換做别人,早已抗旨之罪論處了,可皇帝偏疼燕九朝,不會爲了這點小事責罰他。
汪公公一臉理解地說道:“少主既身子不适,就好生歇息吧,我今日來也沒什麽大事,就是聽說少主他向人提親了,不知,是哪家的閨秀啊?”
萬叔才不信皇帝連燕九朝求親的對象都沒查清,隻怕俞婉的祖宗十八代都讓皇帝翻了出來,可皇帝還是差了人來問,這是在給少主府台階下。
萬叔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是俞家姑娘,她母親是宛城人士,父親是俞邵青,家中有個大伯,是廚神大比上得了第一的俞大廚,還有個姑姑遠嫁了,對方家世也是清白的。”
這是在告訴汪公公,俞姑娘的背景,他們少主府早早地查過了,貧窮貴賤都好,他家少主總歸是不介意的。
汪公公笑道:“旁人我就不提了,這俞邵青……可是戴罪之身呐,少主娶一個罪臣之女,恐怕不大妥當吧?”
萬叔四兩撥千斤道:“不是還沒定罪麽?何來罪臣之女一說?再者,罪不罪,還不是陛下一句話嗎?陛下當初能翻了顔家的案,想必也能翻了俞邵青的案。”
汪公公心裏堵了一把,老不死的,這話也敢說!
汪公公道:“顔家是無辜的,是讓奸人陷害了。”
萬叔笑道:“俞邵青也是無辜的,也是讓奸人陷害了。”
“是嗎?”
“當然了。”萬叔笑了一聲道,“顔叢銘是因爲軍功才封了侯爺,可這軍功是俞邵青的,這麽說來,真正當封侯的是俞邵青,那麽俞姑娘便是侯府千金,這等身份,不算辱沒少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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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