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四更天,張嬸聽見了一陣輕柔的叩門聲。
“誰呀?”張嬸迷迷糊糊地問。
“是我,小姜。”
溫柔如水的聲音,似江南煙波浩渺的細雨。
張嬸忙去開了門,隻見姜氏穿着一件舊鬥篷,身量纖纖地站在門口,這是一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臉,姜氏入村時,張嬸還是個新過門的小媳婦兒,十八年過去,張嬸不再年輕,姜氏卻仿佛依舊是初遇時的樣子。
張嬸意外地說道:“小姜怎麽來了?有事嗎?”
姜氏輕聲道:“大哥大嫂要準備年菜了,我得過去幫忙,阿婉與鐵蛋還睡着,阿婉昨日似是染了風寒,忽冷忽熱的,我有些放心不下,能勞煩張姐姐幫我看着點兒嗎?我知道太早了,怪麻煩張姐姐的,可我也想不到别人了。”
張嬸爽快地說道:“這有什麽,我去替你看着就是了!”
姜氏溫柔一笑:“多謝張姐姐。”
……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兒了!”
裏正是被白大嬸的驚叫聲吵醒的。
白大嬸是村子裏出了名的大嗓門兒,一副好嗓子,恨不得去了鎮上,還能聽見她的餘音。
她住裏正隔壁,她男人是裏正親娘家中,一房并不算太親的表兄弟,出沒出五服她自個兒也算不清了,但終歸住得近,常有來往,反倒顯得比旁的親戚親近。
是以一出事,她第一個奔向了裏正的家。
隻不過,這會子太早了些,裏正一家都在睡。
裏正不滿地皺了皺眉,推身旁的婆娘道:“去瞅瞅,出了啥事?”
“我不去。”小陳氏裹着被子翻了個身。
裏正嫂嫂也姓陳,村兒裏人都稱他嫂嫂爲大陳氏,他婆娘爲小陳氏,他大哥一家已經搬去别的村子了,隻是稱呼一直都沒改過來。
“你這懶婆娘!”
裏正叫不動小陳氏,隻得自己披了衣裳起來。
白大嬸殺豬般尖叫的聲音仍在繼續,同時伴随着拍門的動作,裏正嚴重懷疑自家的大門要被這遠房表親給拍下來了。
“來了來了,大清早的,你瞎叫喚什麽?”裏正拿掉冷冰冰的門栓,手指凍得一陣發疼。
白大嬸聽見門栓被拿掉的聲音,也不等裏正拉開門,自己破門而入。
虧得裏正躲得急,否則非被拍一門闆不可。
裏正瞪了她一眼:“瞧你!”
白大嬸神色慌張地說道:“不是不是……我真有正事兒,趙恒他娘……出大事兒了!”
“他娘怎麽了?”一聽趙恒的名字,裏正的神色關切了幾分。
白大嬸道:“她……她投井了!你快去看看吧!”
大過年的,居然有人投井,這還了得?
裏正當下顧不上抱怨白大嬸了,與她一道去了村口的老井。
這口井有些年頭了,但一直沒幹枯,村兒人還是時常來這裏打水,白大嬸就是來大清早挑着水桶來打水的人之一,她把水桶抛下去,聽得哐啷一聲,似是砸到了什麽東西,她俯身一瞧,就看見了一個大半截身子都沒入水中的人……
她當自己見了水鬼,吓得一屁股跌地上了!
轉念一想又不對,天兒都亮了,哪兒來的鬼?
她于是再仔細瞧一瞧,認出了那是趙氏。
裏正趕到老井旁時,趙氏已讓栓子爹與幾個孔武有力的莊稼漢打撈上來了。
趙氏渾身都被凍僵了,面色死亡一般的慘白,頭頂結着冰,不是她時不時抽搐一下,衆人隻怕要當她已經死了。
“她的腿好像斷了。”村子裏的一個獵戶說。
“胳膊好像也折了。”栓子爹小聲說。
“怎麽投個井都投不準的?”栓子抱怨說,若是他投井……呸呸呸!他投什麽井!
衆人也覺得她是投井時撞斷的,不然呢?讓人生生打斷的不成?誰有這個本事!
大半個村子的人都被白大嬸兒的大嗓門驚來了,誰也沒料到大清早的,會看到這一出。
“造孽啊。”白大嬸啧啧地說。
“娘!”
趙恒六神無主地趕了過來,緊随他身後的是連棉襖都穿反的趙寶妹。
趙寶妹一見趙氏那副屍體一般的樣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趙恒手足無措地蹲下身:“娘!娘……娘!”
白大嬸着急道:“哎呀你别傻愣着呀!趕緊脫了棉衣給她裹上!再回去燒點兒水,給她泡個熱水澡!”
趙恒照做了,脫了棉衣裹住趙氏。
栓子爹與幾個男人找來一塊門闆,将奄奄一息的趙氏擡回了趙家。
幾個婦人去幫忙燒熱水了。
趙寶妹哭哭啼啼,什麽忙也幫不上。
小陳氏趕到趙家,與幾個嬸子一道給趙氏換了幹爽衣裳。
裏正開始詢問趙家兄妹,趙氏爲何想不開投井了?
趙恒一頭霧水:“我娘昨夜還好好兒的……”
趙氏雖受了氣,可兒子回來了,趙氏又活蹦亂跳了,一邊吐着苦水,一邊比誰都精神,那樣子,再活個百八十年不在話下!
怎麽突然想不開……投了井呢?
趙恒比裏正還疑惑。
唯一知情的是趙寶妹。
趙寶妹與趙氏說了俞婉進過窯子的消息後,趙氏當即表示要把那小蹄子的醜聞鬧得人盡皆知,她要那小蹄子浸豬籠!要那小蹄子死!
所以她娘去了村口,不是要投井,而是要敲鍾。
但……怎麽會掉進井裏呢?
她娘沒這麽不小心啊……
趙寶妹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姜氏與俞婉上門了。
母女倆從前度日艱難,面黃肌瘦的,如今日子好了,長肉了,氣色也紅潤了,一眼看去,直叫人眼前一亮。
當然姜氏還是有些病歪歪的。
俞婉挽着她的胳膊,仿佛生怕她倒下了。
“聽說趙姐姐出事了,真讓人難過。”姜氏捏着帕子,一臉心痛地說。
裏正歎道:“難爲你不計前嫌,特地跑來看她。”
“應該的。”姜氏無辜地說。
裏正頭疼地說道:“聽趙寶妹說,她娘是天快亮的時候出門的……唉,好端端的,怎麽就給投了井?”
是啊,那麽貪生怕死的人,怎麽就投井了?
俞婉帶着疑惑朝裏屋望去,恰巧此時,趙寶妹端着一大盆濕衣裳出來,與俞婉的眼神撞了個正着。
趙寶妹的腦子裏忽然炸開一道悶雷,揚手指向俞婉道:“是她!是她害了我娘!她把我娘推下井的!”
有沒有被小黑姜吓到呀?
大年初一,給大家拜個早年~
評論區有留言紅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