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遙擡眸睨着他,抿了抿唇,尬笑道:“我聽謝副總提起過瑞霖今年兩個的項目,他上次還和我說讓我們律師所負責其中一個項目呢。”
“是嗎?你和謝揚的關系好像還不錯。”
“嗯,還可以吧!”伊遙笑着點了點頭:“我覺得他挺好說話的,而且性格也很好,和他說話不會有壓力,給人一種很輕松清爽的感覺。”
“謝揚說的是哪個項目?”
“就是KL那個項目,你們公司現在不是在競标嗎?KL那個項目的投資人和我們律師所以前有過合作,不過那還是我是蘇律師的助理時的事情了,按照謝副總的話來說,到時候讓我們律師所來拟定合同,參與這個項目的話,會對你們公司很有利,而且也會給我們律師所掙口碑,這是一件雙利雙赢的事情。”伊遙輕輕端起面前那杯白開水,一邊喝一邊道,語态十分自然,眼底的笑意也顯得十分真切。
肖聿霖斂了斂目光,笑着點頭:“這倒是,雖然話說出來可能不太好聽,但商場上确實是以利益爲先。”
對于他的話,伊遙還是很贊同的,工作了那麽久,也接觸了那麽多人,她多少還是知道的,而且她作爲盛譯律師所的律師,給律師所謀利益也是應該的。
“你還會去美國嗎?”良久,肖聿霖望着她垂眸喝水的樣子,笑着輕聲問。
伊遙聽言,稍稍愣了下,随即擡頭與他對視着,緩緩露出抹淺淺卻不及眼底的笑:“不會了。”
美國那個地方最終還是不适合她的,她現在覺得T市比那個繁花似錦的洛杉矶要好不知道多少倍,即使這裏有讓她不想面對的家庭,但她也不想否認在這裏的快樂。
對于她來說那是個遙不可及的夢,即使身在那裏,也還是會像在夢境中,顯得十分不真實,就如同現在他就在她眼前一樣,遙不可及,都是夢罷了,等她醒了,這一切都會不複存在的。
即使是夢,但她還是貪婪的想多睡一會,不要那麽快醒來,擁有他,是一件令她不能自拔的事情,卻隻可遠觀,不可觸碰。
就如同陽光下的泡沫,再美也會破滅。
她的回答似乎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并沒有感到任何驚訝和意外,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笑了笑,等他點了菜上了後,便拿起筷子給她夾菜:“這個牛肉看起來還不錯,嘗嘗。”
“我已經吃過了。”伊遙詫異的看着他,解釋道。
“我知道,想讓你再陪我吃點。”肖聿霖眯着眸子笑了笑,繼續給她夾菜:“和你朋友吃飽了嗎?”
“唔……吃飽了。”伊遙收回視線,不自然的回了句。
與其說吃飯吃飽了,還不如說是吃狗糧吃飽了,被葉清荷和她男朋友牧柏兩個人喂的,而且還是強行喂的那種,她不爽很久了。
“嗯……味道還不錯,你試試。”肖聿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嘴角再次揚起,聲線溫和而又輕盈。
瞥了眼碗裏的菜,伊遙稍稍遲疑了下,還是拿起筷子嘗了下,然後笑着挑眉:“嗯,挺好吃的。”
“那就多吃一點。”肖聿霖再次用筷子給她夾了點:“這個雞肉也可以。”
吃着吃着,伊遙都快忘了自己之前是吃過飯了的,等肖聿霖結了賬,她才反應過來:“你好像都沒怎麽吃?”
點了三個菜,好像她吃了一大半。
“看着你吃,就感覺自己吃飽了一樣。”
伊遙下意識低下頭,每次聽到他這溫柔的情話時,她都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表情去面對,總覺得有些難爲情,心裏卻十分歡喜,卻又很糾結,努力克制着心裏那份歡喜不讓他發現。
出了餐廳門口,肖聿霖看了下時間:“我送你回去。”
一聽要回去,伊遙的心沉了沉,腦海裏忽然浮現出昨晚伊父說的那番話,眼底漸漸失了色彩,卻露出抹勉強的笑:“不……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晚點再回去。”
“有事?律師所的事?那我送你回律師所……。”
“不是,是私事,你先走吧!”伊遙重聲打斷了他,擡頭看着他那詫異的眼眸,又放低聲線:“對不起……謝謝,我待會直接打的回去就好了。”
看着她臉上不算真切甚至還帶着點虛僞的笑,肖聿霖觑起了眉頭,在她轉身之際,便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擋在了她的身前:“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還是出什麽事了?”
“沒……沒有。”
“有沒有人說過,你一撒謊眼神就會躲閃,說話也會結巴。”
“我……。”
“嗯?”肖聿霖輕輕扯了下她,與自己拉近些距離:“想否認嗎?對我……你就不能坦誠些嗎?”
“什麽……什麽意思?”
“比如這件事情上,再比如……你喜歡我這件事情上。”肖聿霖深深的看着她,另一隻手自然而然的摟上她的腰肢,緩緩低頭靠近她:“我喜歡你,喜歡你的一切,不管是優點也好,缺點也好,我都喜歡,而且……你别以爲你一味的逃避我就會讓我放棄,對你,我可是勢在必得的,絕對不可能放棄的,你心裏所擔心的事情全都交給我,好嗎?”
伊遙愣愣的看着他,面上有所動容,紅唇動了動,當要開口時,忽然想起三個多月前在那場晚會上肖母對自己的侮辱,俏容上的動容瞬間被瓦解,眼底的暖意也一點點流失。
“不對……,肖聿霖,不對,我所擔心的事情無法都交給你,我也求你,别……别這樣逼我,我和你之間……唔……。”伊遙輕輕的搖晃着腦袋,否定了他的說法,閃着淚光迎向他那雙深情款款的黑眸,反駁到一半時,肖聿霖忽然擡起那隻原先抓着她手腕的手,扣住了她的後腦勺,将她剩下的話堵回了肚子裏。
銀白色的月牙高高挂在青色的帷幕上,周邊還點綴着零零散散的殘星,街角的霓虹燈流光溢彩,給暖春的夜晚增添了幾分不一樣的色彩。
伊遙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睨着近在咫尺的俊容,怔愣了半分鍾左右,似是感受到了身邊路人的異樣目光,才慢慢回過神來,想去将他推開,可他卻越抱越緊,而且吻得越來越重。
這是他們第二次接吻,相比上一次的吻,這次的讓伊遙覺得更加霸道了些,似乎還夾雜着一絲怒意。
似是感覺到了伊遙呼吸聲漸漸變得急促了起來,肖聿霖才松開了她,伊遙喘了一口大氣,憤憤的瞪着他:“你做什麽?”
“剛剛的話,我不愛聽。”肖聿霖眯眼笑了笑,低聲回:“忽然發現這方法挺好用的,下次再說我不喜歡聽得話,我就再親,親到你不敢說爲止。”
他笑的十分溫和無害,語氣也異常溫柔,但不知爲何,伊遙從他那雙深邃的眼底看出了幾分腹黑的潛質。
“你……。”伊遙憋紅了臉,眼神裏慌亂中還帶着憤怒。
“現在可以說出什麽事了嗎?”肖聿霖擡手輕輕敲了下她的頭,摟着她腰間的手并沒有放開。
“我……我都說了,沒……沒有啦!”
“還瞞着我?”
“這沒有。”
肖聿霖無聲的歎了口氣:“好,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勉強你了,我可以等到你願意說的時候,任何時間都可以。”
聽言,伊遙别開目光不去看他,心卻往自己的的龜殼中又縮了縮。
肖聿霖睨着她的神情,剛想說點什麽,外套口袋中的手機便響起了鈴聲,拿出來看了下來電顯示,眉間自然而然的觑起了起來,沒有選擇接,而是直接滑向了挂斷鍵,對她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嗯?怎麽不接?”
“不重要,走吧!”肖聿霖朝她微微一笑,轉而牽住了她的手,往自己停車的方向走去。
兩人上了車後,肖聿霖還是和昨天一樣,将她送到家門口,下了車後便和他揮了揮手,進了屋子,剛把鞋換上,伊母就突然從客廳走出來,問道:“遙遙,我剛剛看有人開車送你回來,那是誰啊?你男朋友嗎?他那輛車看起來很貴的樣子啊!你……。”
“媽,你想說什麽?”伊遙将短靴放進鞋櫃中,直起身子看着伊母。
“你怎麽不叫人家進來坐坐呢?是不是年前那個送你回來的,但是好像車子不一樣啊!你老實告訴媽,在外面是不是偷偷交男朋友了?”
“沒有。”
“那他是誰?難道是對你有意思?光看他開的車,就感覺不一樣,遙遙,你以後要是真的嫁給了他……。”
“媽,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什麽?”伊遙斂下目光,面上帶着一絲落寞和失望:“你給我相親的對象,唯一的準則就是看對方有沒有錢,到底是爲了什麽?”
“我……我這不是想讓你過上好日子嗎?你看看你現在天天上班,天天加班,有時候一個月都沒有休息,一個月下來也就幾萬塊錢,太辛苦了,我這不是關心你嗎?爲你着想嗎?”被伊遙這樣說,伊母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還是找了一個牽強了理由。
伊遙輕笑了聲:“爲我着想嗎?不是這樣吧!我這還沒男朋友呢!你就開始計算到時候要多少彩禮錢了,媽,對于你來說,錢真的有那麽重要嗎?比我的幸福還要重要嗎?”
“你……你怎麽和媽說話的,媽不管怎麽樣都是爲你好。”
“别再打着爲我好的旗号說這些話了,真的,自從你給我安排相親到現在,這些話我已經聽過無數次了,不想再聽了,在你們心裏有把我當做你們的女兒嗎?我對于你們來說隻是一個要彩禮錢的工具罷了對嗎?”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怎麽沒把你當做女兒了?”
“那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嗎?又不想要什麽嗎?又有沒有真正想過我的感受,我在你們嘴裏聽到的最多就是錢錢錢,什麽事情都用錢來衡量,我高考報考志願的時候你也是這樣,我剛開始工作的時候你還是這樣,到現在不論是我相親還是伊澤結婚你更是這樣,你知不知道,我很累,我真的很累,我對這個家來說,存在意義到底是什麽?”
“啪——。”
伊遙輕顫的抽泣聲還沒來得及落下,一道清脆響亮的聲音便從玄關處傳開。
“老公……。”伊母帶着淚花看着忽然走到自己面前的伊父,又看着臉上有個巴掌印而偏着腦袋的伊遙。
“誰允許你這樣和你媽說話的?就算是我們的不對,你又有什麽資格吼你媽,别忘了,你可是你媽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要不是她就沒有現在的你。”伊父擋在伊母的前面,盛氣淩人的指責着伊遙。
眼眶中的淚水似是被開了閘一般,全都湧現了出來,積攢了二十多年的委屈和不滿在這一刻全都爆發了出來:“我甯願你們沒有生我,從小到大,家裏不管是吃的還是用的,我永遠比伊澤差,就連媽有時候買的葡萄回來,我多吃兩顆都會挨罵,到底是爲什麽?爲什麽?你們既然那麽不喜歡我,爲什麽還要生下我,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你們可是我最親的家人,爲什麽要這樣對我?我也有心,我也有血肉,你們的偏心也會讓我心痛難過,還有這次讓我搬出去也是如此……。”
“搬出去的事情當初是你自己提出來的,我們可沒有逼你。”伊遙剛吼到一半,伊父便氣沖沖的接話。
哭聲瞬間戛然而止,淚水停留在眼眶中,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親生父母,好半響,兩顆晶瑩剔透的眼淚緩緩流下,帶着失望和凄涼,輕輕的點了點頭:“嗯,是我提出來的,所以……我明天就會搬出去,不再礙你們的眼了。”
有時候,她總是還憧憬着,其實父母是愛她的,隻是沒有表現得太明罷了,而如今,她終于知道,那種愛是不存在的,隻是自己在騙自己。
她的童年和生活,似乎比那些失去父母的孤兒還要痛苦一些。
在她跑上樓後,坐在客廳的伊澤便忍不住跑過來對伊父伊母吼道:“爸,你做什麽?姐說得沒有錯,是你們太過分了,一味的在她身上索求着你們要的東西,從來都不顧她的感受,這些話我早就想說了,要不是……。”
要不是怕自己說了會讓伊父伊母誤會伊遙,他早就說了。
“你這混小子,再說一遍。”
“真的……作爲弟弟,我是真的很心疼她,爸媽,夠了,真的夠了,對姐也公平點吧!”伊澤淡淡的睨着伊父和伊母,說完便也上了樓。
望着伊遙房間的門,伊澤深呼吸了口氣,走過去屈指敲了敲門,然後輕輕推開門,走進去就看見地上正攤放着四個三大一小的箱子,而伊遙正站在兩個衣櫃前收拾衣服。
“姐……。”
聽到聲音,伊遙轉頭看過去,見是他,便問道:“嗯?怎麽了?”
“你找到滿意的房子了?”看着伊遙猩紅的雙眼,伊澤沉了沉目光,帶着歉意的問。
伊遙努力把眼眶裏的淚水擠回去,笑着點頭:“嗯,找到了。”
“買房不是要需要手續嗎?不用裝修嗎?這麽快就可以住進去了嗎?”
“是我們律師所老闆原先的房子轉給我了,裏面倒是什麽都不缺,明天拿到鑰匙就可以搬過去了。”伊遙淡漠的收回視線,從櫃子裏拿出一件大衣取下衣架疊好放進行李箱裏。
“姐……對不起。”
“嗯?”伊遙站起身再次看向他,笑了笑:“我不是和你說過嗎?你不用和我道歉,這一切都和你沒關系的,哦,對了,我還有樣東西要給你。”說着,走到床邊,從包裏拿出一張卡遞給他:“這是我一點心意,作爲你和彤彤結婚的賀禮,阿澤,雖然你隻比我小兩歲,不管怎麽說我也是個當姐姐的,這點總該表示下的,還有,你現在不是個男孩子了,是個即将有妻子有孩子的男人了,記住要有擔當,也要給彤彤幸福,她是個女孩子,你以後凡事都讓着她一點,我真心祝福你們幸福。”
“姐……你别這樣說,我……。”
“好了,别矯情了,收着吧!放心,裏面也沒多少的,密碼是你的生日。”
“姐,謝謝你……。”
“要是真的想謝謝我,明天幫我搬行李吧!東西有點多,一個人感覺搬不動。”
“好,不過……你一定要明天搬走嗎?就不能多……。”
“嗯嗯。”伊遙笑着拉長尾音,搖了搖頭:“我和爸媽的關系你也看到了,再多住些時日也是徒增煩惱罷了,沒必要,反正遲早都要搬出去的,無所謂了,都一樣的。”
“可是,姐,爸媽其實還是……。”
伊遙失笑,深呼吸了口氣,拍了拍伊澤的肩膀:“阿澤,我已經習慣了,你不用多說什麽,對了,你今天有去看過彤彤媽?”生怕自己又會忍不住大哭起來,伊遙幹脆直接轉移話題,硬生生憋回了眼淚。
“去過了,在那邊吃的晚飯。”
“嗯,彤彤現在怎麽樣?”
“挺好的。”
“我聽說孕婦的情緒容易急躁,你現在得多耐着性子才行,知道嗎?”
“嗯,知道。”
“好了,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出去吧!我收拾完了後還要洗澡呢!”伊遙微微哽咽了下,迅速低下頭,擡手推着伊澤的背往門外走。
走到門口,伊澤側頭問:“那姐,你明天打算幾點走?”
“就早上吧!明天上午我會先去趟律師所拿鑰匙,然後順便請個假。”
“好,那我明天陪你去。”
“嗯。”
“那姐……你早點休息。”
“好,你也是,早點休息,養足了精神明天使勁給我當苦力,聽到沒有。”
伊澤撓頭笑着狂點頭:“好。”
送伊澤離開後,伊遙将門輕輕關上,背靠在門闆上,身子緩緩滑落下來,蜷縮着身體坐在地闆上,手臂緊緊抱住雙腿,将俏容貼在膝蓋上,目光無神的看着那幾個行李箱,那種想哭的沖動再次湧上心頭。
丢在床上的手機忽然響起了鈴聲,伊遙一把抹掉了臉上的淚水,走到床沿邊,看着手機屏幕上寫着‘肖聿霖’這三個字,淚水就越掉越兇,卻始終沒有要接聽的意思。
肖聿霖這邊看着未接通的屏幕,微微觑起了眉頭,将其挂斷,重新撥打了個過去,可電話依舊沒有被接通,最後隻好發了條微信過去,等了一兩分鍾後,對方也沒有回,眉頭觑得越來越緊,又發了條過去‘是睡了嗎?’
又等了三次分鍾之後,肖聿霖歎了口氣,以爲她是真的睡了或者在忙别的,也不打算等了,準備上樓去洗澡,手機便忽然響起了提示音,驚喜的打開,卻發現不是伊遙發過來的,而是黎珞發過來的消息,問他什麽時候回美國。
肖聿霖眯了眯眸,稍稍猶豫了下,簡單的回了幾個字‘暫時沒打算回’。
黎珞發過來個失落的表情後,又問道‘聿霖哥哥你什麽意思?什麽叫暫時沒打算回?你是打算把我一個人丢在美國嗎?’
肖聿霖的大拇指和食指輕輕磨挲了下,打了一行字‘你覺得玩夠了就回瑞士吧!等下次有空再來玩’。
‘不行,我都還沒和聿霖哥哥玩呢!我不管,我就在這裏等着聿霖哥哥回來,聿霖哥哥要是不回來,我也不走’。
看着這一行任性得字,肖聿霖歎了口氣,直接發語音過去‘珞珞,我回國是有正事的,而且,你現在也長大了,不是小時候的扮家家了,你要是想在美國那裏玩,就玩吧!都随你。’
不管怎麽說,現在對于他來說,最重要的莫過于伊遙了,什麽肖氏集團都比不過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這一見鍾情的力量确實不可估量,如今已經到了無法自拔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