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硯郗笑着應了,等他離開後,将桌上的外賣盒子整理下,便挽起袖子把廚房收拾得幹幹淨淨。
收拾完後,蘇硯郗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給莫白發了一條自己回去了的微信。
出了公寓小區門口,蘇硯郗在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期間接到了莫白打來的電話,聽着莫白責備的聲音,蘇硯郗會心一笑:“我這總不能天天住在你那裏吧!再說,昨天都沒有洗澡,今天感覺渾身都不舒服。”
“你搬過來吧!”莫白沉默了半分鍾左右,非常認真的說道。
在那一瞬間,蘇硯郗以爲自己幻聽了:“這不适合,莫白,你已經幫我很多了,謝謝你,我……。”
“不要和我說謝這個字,沒必要。”
從他的口吻中聽出了幾分嚴肅的态度,也知道他在擔心自己什麽,蘇硯郗笑了笑:“莫白,讓我去面對吧!逃避不是唯一的辦法,你知道的,在我的世界裏,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我和陸景衍之間遲早都會有個結果的,不管那結果是好是壞,都是我必須要去接受的,所以,放心吧!我沒有那麽脆弱。”
莫白臉色一沉,從電話中都能聽見他重重歎氣的聲音:“如果……我說如果,當初我和你表明了心意,你是不是就不會嫁給陸景衍,也不會有現在這些煩惱和痛苦了。”
蘇硯郗輕抿着唇瓣,漂亮的杏眸裏微微一閃,帶着盈盈笑意回:“或許吧!不過,我是真的很謝謝你,謝謝有你在我身邊……。”
或許在以前她不是很懂情愛的狀況下,她和莫白是有可能在一起的。
可現在,她知道,這輩子他們隻能是朋友,因爲一旦愛上一個人,想要戒掉他,很難,非常難。
“我最不願意從你口中聽到‘謝’這個字,我說過,那些都是我自願的,我隻希望你幸福快樂。”莫白懊惱的将拳頭狠狠砸在牆面上,但又有些無可奈何,有些時間一旦錯過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可這一切又能怪誰呢?
隻能怪自己當初的優柔寡斷,不敢邁出那一步,就生怕邁出去了就再也退不回來了。
“硯郗,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麽事都要和我說,我會一直站在你身邊的。”似是很有默契般,兩人沉默了許久,很久後莫白才再次沙啞開口。
聽言,蘇硯郗眼眶微澀,鼻子一酸,有些哽咽,卻努力克制着,單手捂着眼睛,點頭笑着道:“恩,我知道。”
一個在一夜之間似是失去自己最珍貴的兩樣東西的人,這樣簡單的話就足以溫暖她的整個世界,好像,她已經失去了所有可以依賴的人,就隻剩下莫白了。
計程車抵達江邊别墅,蘇硯郗剛走進别墅,就見吳姐激動的迎了上來:“少夫人,您終于回來了,您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啊!”蘇硯郗淺笑着,往裏面走去,就注意到站在二樓長廊上雙手插在褲袋中的冷漠男人。
正眼看過去,蘇硯郗臉上的笑意慢慢褪去,眼底也慢慢變得冰冷。
男人的眼裏也隻剩下陰鸷,冷傲的斜睨着她,面上卻是波瀾不驚。
蘇硯郗淡然的收回視線,越過吳姐直接往樓上走去,在經過他身邊時,更是沒有做任何停留,而是直接去了卧室。
剛走進卧室,門口就突然響起腳步聲,蘇硯郗的頭微偏,男人的身影便闖進她的餘光裏。
陸景衍閑适的倚靠在門框上,睨着那抹消瘦的倩影,冷不防的出聲:“在别的男人家中睡得還好嗎?”
蘇硯郗的背影一僵,十分平靜的轉過身子,望着他淤青的唇角,心底沒有任何起伏,嘴角微微揚起抹弧度,音質輕緩細柔:“還不錯,你呢?昨晚和楚璃相處得怎麽樣?”
聽着她那漫不經心的語氣,陸景衍忍了一天的火氣再次竄了上來,快步走到她的面前,鉗住她纖細的腰肢,狠狠往自己懷裏一帶:“蘇硯郗,你故意氣我是不是?”
蘇硯郗忽然失笑,用手指輕輕抵在他的胸膛,想把他推開:“我可沒那個本事氣你,放開我。”
“怎麽?現在連碰都不讓我碰我嗎?”摟着她腰間的大掌微微用力,那雙清冷的遂眸中也被怒火充斥着。
蘇硯郗被他鉗得生疼,秀眉緊觑,最後實在有些人受不了了,用力将他推開,自己往後退了兩步,淡然的掃向他:“陸景衍,你别太過分了。”
“到底是我過分還是你過分?蘇硯郗,你口口聲聲說和莫白隻是普通朋友,可你哪件事情能證明和他是普通朋友?孕檢的事情還是昨晚的徹夜不歸?”似是被觸碰到了他的逆鱗,陸景衍一改平日裏的冷淡沉靜,面部猙獰吼道。
“那你呢?你口口聲聲說和楚璃已經沒了關系,也不會再騙我任何事了,你做到了嗎?”陸景衍的态度也觸及到蘇硯郗心裏的忍耐底線,兩人的争吵再次爆發了起來。
“是你自己根本都不相信我……。”
“難道在你内心的深處就相信我了嗎?陸景衍,你說實話吧!其實在你心裏,你根本沒有忘掉楚璃對嗎?在你的心裏我的分量根本不及她萬分之一對嗎?你說的那些都隻是借口罷了。”蘇硯郗的眼底升起一抹平日鮮少見到的淩厲,非常果斷的反聲質問他,眼底更是沒有任何怯意。
“你就是這麽想的嗎?”
“難道不是嗎?”
“呵。”陸景衍垂眸冷笑了聲,語氣再次發生了變化,這次沒有怒火,沒有摻和任何雜質,十分的平淡緩和:“那同樣的問題我也問你一遍,在你的心裏我和莫白的分量又是誰更重要呢?”
“這不一樣。”
“是啊!當然不一樣。”陸景衍擡眸,臉上揚起抹自嘲的笑:“在你心目中,我和他确實不該是一樣的。”
蘇硯郗閉眼長舒了口氣,覺得有些累:“陸景衍,我們别再吵了,這樣吵下去沒有任何意義。”
“那要怎樣才有意義?離婚嗎?”陸景衍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不說我還差點忘了,當初你是提過離婚來着,還是直接像法院提出了訴訟的。”
蘇硯郗觑緊眉頭,抿唇睨着他,眼底如一灘死水:“那就離婚吧!”
陸景衍整個人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我累了,我不想再這樣漫無邊際的吵下去了,與其這樣,那就分開吧!我不喜歡将就,我猜你也是,既然你忘不了楚璃,那好,我成全你們。”說着說着,蘇硯郗突然笑了起來:“你們不是還有個七歲的患有自閉症的兒子嗎?我給你們一家三口騰位置,占了兩年多了,也差不多了。”
“蘇硯郗。”陸景衍低吼了聲:“你就這麽迫不及待的想和我離婚?”
“你出去吧!”蘇硯郗轉過身子,背對着他,不想再去理會他。
望着她那決絕的背影,陸景衍的拳頭不斷攥緊,他内心那僅剩的安全感瞬間消失得蕩然無存,明明人在眼前,卻好似再也抓不住了。
在陸景衍轉身離開房間後,卧室内終于安靜了下來,蘇硯郗環看着這間房子,手輕輕撫上肚子,突然覺得有些對不起肚子裏這個孩子。
腳步聲再次響起,蘇硯郗身子微偏着,就看見剛剛離開的陸景衍再次回來了,手裏卻多了份看似文件的東西。
認真看了眼,蘇硯郗渾身一怔,那份文件她最熟悉不過了,是她在半年前和他提出離婚時打出來的協議書,之前就說找不到應該是被他撕了或者扔了,卻不想他還一直保留着。
“你不是想離婚嗎?好,我成全你。”陸景衍走近,将手中的文件丢在她的面前,聲線如寒潭深水般不帶半點溫度:“簽字,離婚。”
望着散落在地上的文件,蘇硯郗忽然覺得這一切十分的嘲諷,緩緩蹲下身子,将那份文件一頁頁的撿起整理好,隐忍着眼底的淚花睨着他:“陸景衍,你可曾愛過我?”
陸景衍黑着臉,嘴角的笑變得越發邪魅,眼底卻多了抹陰狠:“帶着你的東西,給我衮。”
恍惚間,那心碎的聲音和他在空氣中顫抖的尾音瞬間萦繞在整個卧室中,蘇硯郗似是毫無靈魂般的站在原地,努力擠出抹笑,眼眶中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慢慢從臉頰兩旁滑落,一個‘好’字輕輕然的飄進那寂靜的塵埃中。
蘇硯郗轉身進了衣帽間,将兩個行李箱打開,将自己的衣服粗略的丢在裏面,像是在賭氣般,用力的把箱子壓下去。
他們之間……終于有了結果。
兩人在彼此的感情中都沒有安全感,也沒有一定的把握,所以才會相互去試探,去試探對方對自己的真心程度,就像是一個以爲她不會走,一個以爲他會挽留一樣,全像是個孩子般在任性妄爲,覺得對方會理解也會去包容。
可奈何,所有的情感都經不起這道試探,讓他們好不容易夯築起來的感情基礎最終還是被徹底瓦解了。
盡管他們是各個行業中的精英,讓人欽佩,但在這道愛情的試題裏,他們都是差等生,從未及過格。
***
蘇硯郗最終還是獨自搬離了這棟自己住了兩年多的别墅,兩人将他們之間的牽絆徹底斬斷,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就這麽沖動的一次,讓蘇硯郗一個法務界精英都忘了,在懷孕期男方是不可以提出離婚的。
提着行李箱從樓上下來時,很是費勁,可陸景衍就那樣站在旁邊冷眼相看,沒有任何阻攔,可這倒是把吳姐吓得不輕,連忙着急的問道:“少夫人,您這是要幹嘛啊?”
“吳姐,多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了……。”對吳姐,蘇硯郗真的懷着感恩的心,即使再怎麽笑不出來,但還是努力擠出抹難看的笑,輕聲道。
“少夫人,您言重了,照顧您是我應盡的本分啊!您這是要去哪啊?夫妻兩人能有什麽大事不能說開的啊!就算是吵架了,那也是床頭吵床尾和啊!你和少爺都别這麽沖動……。”看着蘇硯郗提下來的兩個行李箱,吳姐心裏慌得不行,也知道,這小倆口這次吵得是真的嚴重。
蘇硯郗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用再說下去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吳姐,你自己也保重身體,至于房間裏我剩下的東西,你都扔了吧!反正我都用不着了。”
“少夫人……。”看着蘇硯郗這樣說,吳姐忍不住落起了眼淚。
蘇硯郗沒有再多說什麽,推着行李箱離開了别墅,将箱子費勁搬上車子的後備箱後,側頭望着這棟别墅,心裏百感交集。
她以前就想過,自己遲早有一天會從這裏搬走的,這樣的思緒好像好久都不曾有過了,如今,到了要搬走的時候了,卻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
車子的引擎響起,吳姐着急忙慌的上樓來到卧室,發現陸景衍正頹廢的坐在床沿邊,低着頭,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少爺,您别坐着了,少夫人都拿着行李走了,你快去追啊!這能有什麽……。”
耳畔伴随着那道刺耳的引擎和吳姐勸說的聲音,讓陸景衍心煩不已,沙啞低沉的開口:“出去。”
“少爺……。”
“我讓你出去。”吳姐還想說什麽,就見陸景衍猛地擡頭,俊容陰得駭人,朝她怒吼着。
吳姐剩下的話沒有在說下去了,知道陸景衍現在心裏肯定也不好受,隻好悠悠的歎了口氣,默默将房門帶上,出了卧室。
陸景衍俯着身子,雙手撐着自己的腦袋,眼眶微紅,兩滴晶瑩的淚水從眼眶中掉落在地闆上。
明明再過半個月他們就可以補辦婚禮了,明明所有的事情都準備就緒了,明明他們前兩天還如膠似漆,明明他們還在讨論喜帖的款式,爲什麽,爲什麽會變成這樣?
蘇硯郗開出别墅一段距離後,将車子在路邊停了下來,許是隐忍得太久了,淚水就像是開了閘般再也止不住了,獨自坐在車内嚎啕大哭了起來。
不知哭了多久,蘇硯郗有些喘不過氣來,心裏的委屈和不順卻并沒有發洩完。
現在的她又該去哪裏呢?
回蘇家嗎?
告訴爺爺和爸媽說自己和陸景衍離婚了嗎?
這樣的結果,她想老爺子肯定不會接受的,還有可能一氣之下把她趕出家門,他老人家年齡也那麽大了,根本經不起這樣的打擊。
“啊嗚嗚……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蘇硯郗趴在方向盤上,心髒處似是被什麽東西狠狠紮了一針,痛得她撕心裂肺。
那種深深的無助感再次攀延上來,讓她絕望無比。
包内的手機突然響起了鈴聲,蘇硯郗這時候根本沒有心情去接電話,所以繼續宣洩着心裏的不快,沒去管那個電話。
鈴聲停了一小會後,又再次響了起來,蘇硯郗愣了下,忽然有種以爲會是陸景衍打來的錯覺,便連忙起來從包裏翻找出手機,在看到來電顯示上寫着‘莫白’這兩個字時,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失望。
抽泣的滑向接聽鍵,耳邊就傳來莫白那溫柔關心的語氣:“硯郗,我不是讓你到家了給我發條信息嗎?怎麽剛剛不接電話?”
莫白看着會議室裏的人,完全沒有什麽心思繼續開會,整個腦子裏想的都是蘇硯郗的事情。
看見中場讨論的時間,莫白便走到角落給蘇硯郗打電話,剛剛問完,就從電話中聽到了她抽泣的音調,眉頭觑起,整個人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連忙轉身往會議室外走去,邊問道:“硯郗?怎麽了?出什麽事了?是不是陸景衍那混蛋又欺負你了?你在哪?我來找你。”
一連串的問題代表着他在關心和擔心他,也讓蘇硯郗那顆原本冰涼刺骨的心感覺到了一絲暖意,帶着濃重的哭泣鼻音:“我……我在新橋附近。”
“好,你在那裏别動,我來找你。”
“我開車了。”
“那我打車過去找你,你先别哭,有什麽事等我過去再說,好嗎?等我。”
蘇硯郗沒有接話,垂下頭,那句簡單的‘等我’狠狠的戳中了她的心窩,哭笑着說:“莫白,我好像真的什麽都沒有了,怎麽辦?我現在該怎麽辦?”
莫白沖出律師所,在路邊着急的攔車,還不忘安撫她道:“傻瓜,誰說你什麽都沒有了,你不是還有我嗎?還有整個蘇家嗎?還有你肚子裏的孩子啊!一切都有我在呢!”
“我突然好想回到我們大學時期,至少沒有這些痛苦和煩惱。”
“我知道,我知道。”莫白看到一輛出租車,連忙沖過去攔下坐進去,和司機說了地址後,繼續安撫道:“到底又出什麽事了?告訴我,是不是姓陸的他又……。”
“沒有,我和他結束了。”蘇硯郗搖晃着腦袋,擡手抹了把眼淚:“真的沒有以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