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工坊内堂最隐秘的一個房間裏,那位掌櫃正一臉惶恐的站在軟榻上靠着的妖孽面前,連頭都不敢擡,生怕自己的目光會冒犯了這位爺。
“她說萬兩黃金比不上爺的命?”妖孽放下手中的茶盞,語氣中帶了一抹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歡喜。
“回主子,那位姑娘是這樣說的。”掌櫃的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小的看她剛開始還有點猶豫,後來還是果斷的就答應了下來。”
“唔……”夜北的嘴角微微的往上勾了勾,瞟了一眼旁邊一言不發像根木樁子一般站着的無心,突然覺得無價那小子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在這種時候,無價一定會順着自己的心意奉承自己兩句吧?
“主子,那塊九天寒鐵是準備給您打造軟劍的。”無心終于開口了,說出的話去讓夜北有點不悅,“您将它拿來打造銀針,再找那樣一塊寒鐵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一旁的掌櫃頓時覺得自己額頭上冒出了涔涔冷汗,都怪自己嘴賤,好好的提什麽九天寒鐵?這玩意兒平常人聽都沒聽說過,是真的萬金難求的稀罕玩意兒,偏偏今天自己跟那姑娘提了一嘴,主子不知道如何就知道了,還吩咐自己将那寒鐵拿出來給那姑娘打造銀針……
他原本還想要用“黃金萬兩”吓一吓那姑娘,沒想到那姑娘居然擡擡眼皮,就答應了。
這個禍可闖的不小啊!
九天寒鐵就那麽一塊,将來上哪兒再去給主子弄一塊來?
夜北斜眼瞥了無心一眼,“本王有你們這幫子暗衛在身邊,還需要什麽軟劍?難道你們不能護本王一個周全嗎?”
自己的實力被質疑,無心自然不甘心,立即挺了挺腰闆,大聲道,“隻要無心在主子身邊,一定拼死護主子周全!”
“這就行了。”夜北起身,“回府吧。”
無心趕緊跟在夜北身後,這時候一個人影匆匆出現在了門外,腳步一頓,卻不敢進來。
夜北微微蹙眉,示意了無心一眼,無心走了出去,片刻之後回到夜北的身邊,那張木讷的臉上居然有了一絲淡淡的喜悅在波動,夜北看到無心的神色,大概猜到了一些,讓那掌櫃出去之後,才問道,“可是恭王府有消息了?”
“主子,您真是料事如神!”無心将手中的一張絲絹遞向了夜北,上面密密麻麻寫着娟秀的小字。
那絲絹上散發着淡淡的清香,夜北遠遠的就聞到了,知道那是誰的東西,便撇過頭,沒有接,“說的什麽?”
“爺,恭王已經派人來給随雪贖了身,準備接她進府。”無心道。
夜北點點頭,神色中并沒有多少起伏,“就這件事兒嗎?”
以花随雪的本事,是一定可以讓恭王來将她接進府的,這沒什麽好奇怪的。
“還有……”無心将那絲絹捏在手中,“随雪說,恭王已經給她尋了一個出身,一個五品侍郎的養女。她進府之後,就能得一個良人的位分。恭王答應她,若是将來有了子嗣,還能給她側妃的位分。”
夜北微微有點詫異,沒想到他這位三哥還是多情的,居然爲了一個風塵女子做到這一步。
“她做的很好。”夜北點點頭,終于是誇贊了一句,“能做到這一步,很不錯了,讓她自己小心些,恭王妃并非善類。”
“是,主子!”無心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仿佛夜北誇贊的不是花随雪,而是他一般,“多謝主子。”
夜北裝作沒有看到他将手中的絲絹揣到了懷裏,淡淡的道,“你去見她一面吧,以後她進了恭王府,想要傳遞消息,就沒這樣容易了。”
“不,無心要跟在您身邊。”無心想都沒想便回答道,想了想,又道,“屬下晚上去。”
“去吧,本王身邊也不是隻有你一個跟着。”夜北搖搖頭道。
無心猶豫了一下,這才點點頭,“好,屬下這就去跟花姑娘傳達主子的意思。”
說着,無心便往外走,夜北卻又叫住了他,“無心。”
“主子還有什麽吩咐?”無心趕緊轉身恭敬的看着夜北。
“花随雪的消息爲什麽沒有直接送到王府而送到這裏來了?”夜北的目光不知道在看哪裏,無心卻覺得有千萬根刺紮在了自己的身上,吓得身子微微一顫,“屬下……”
“去吧。”夜北擺擺手,兀自從無心身邊走過去,離開了這間屋子,無心還保持着恭敬的姿态站在原地,過了半晌那張木讷的臉上才露出了一絲苦笑,“随雪,主子的眼裏揉不得一點沙子啊……你爲什麽就不認命呢?”
若是無價在這裏,一定會反問他一句,“花随雪不認命,那你呢?”
當夜北走出天工坊之後,臉上已經多了一層薄如蟬翼的人臉面具,他那張讓人驚豔的妖孽臉龐在這張面具的作用下,已經變得平凡了許多,但是,這“平凡”也隻是相對于他本來的容貌而言,即便戴了面具,他仍舊是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帥得掉了一地渣。”
夜北在這條繁華的大街上随意的閑逛着,今日的天氣不錯,而他的心情也不錯。雖然剛剛有點讓他鬧心的事情,但是他還是選擇了無視。
無心的心思就連無價都一清二楚,他如何能不知道?
若是花随雪真的對無心有點情意,他真的會考慮成全他們。可惜,花随雪的心并不在無心的身上,她有她想要走的一條路,無心留不住她。
他終究不是什麽鐵石心腸的人,無心無價無影無形都是從小就跟在他身邊的,與其說他們是他的暗衛,不如說他們是他的兄弟……這一次,他選擇了縱容。
夜北一邊想着心事兒,一邊懶散的走着,絲毫不去在意周圍朝他投來的各色目光,他早就習慣了。這張比女人還美的臉,又不是他想要的,已經長成這樣了,還能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