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什麽兒子啊,總覺得皇上占大便宜了!
老衛國公心中忿忿,幽王卻一片心涼。
嫡皇子?程澈怎麽可能是嫡皇子!嫡皇子不是明明已經死在二十多年前了嗎?
他擡了眼,目不轉睛盯着玉階上站在昌慶帝身旁的玄袍青年,跟着落在昌慶帝面上,心越來越冷。
原來父皇騙了母妃,他知道嫡皇子可能還活着的,所以才幹脆利落賜死母妃,然後,同樣幹脆利落廢了自己的太子之位!
這一切,都是爲了今日吧?
幽王垂眸,壓下洶湧的悔與恨。
站在幽王身旁的平王則悄悄按了按大腿,心頭空落落的。
他這是……白忙活了?
昌慶帝擡手:“儀式開始吧!”
宗正寺卿站出來,開始主持認親之禮。
樂起,在宗正寺卿莊嚴肅穆的唱誦聲中,程澈一步一步登高,走至帝王石前。
帝王石高有一丈,是一塊截面光滑的石壁,呈青墨色,矗立在太廟前已不知多少年。
據載,凡秉真龍真鳳之氣孕育而生的皇子,血滴石上,必有異象。
衆人屏住呼吸,看四名身穿白袍的少年端着匕首、白絹等物緩步上前。
程澈拿起匕首,以匕首尖輕輕劃過左手無名指,指尖很快凝聚出一滴殷紅的血珠。他翻轉手掌,那顆血珠就在萬人矚目之下滴落在帝王石上。
玉階下,衆人翹首踮腳,又是新奇又是急切,很想親眼看一看這帝王石究竟會呈現什麽異象。
幽王與平王則罕有的心有靈犀,默默念道:沒有反應,沒有反應,一定沒有反應!
昌慶帝悄悄捏了捏手,手心盡是濕漉漉的汗水,目不轉睛盯着帝王石。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帝王石毫無反應。
玉階之下不禁傳來竊竊私語聲。
昌慶帝臉色難看,問宗正寺卿:“一滴血是否不夠?”
宗正寺卿絲毫不給皇上台階,直言道:“一滴足矣。”
昌慶帝臉色越來越青,望着立于帝王石前的程澈,一時說不出話來。
幽王死死壓下上翹的嘴角,恨不得仰天大笑。
哈哈哈,搞了半天,原來是個假的!
父皇是不是太想找回嫡皇子了,才鬧出這種烏龍來?
呵呵,父皇在這麽多大臣面前鬧出這樣的笑話,遷怒之下,程澈命不久矣!
幽王目光不經意間與平王相觸,二人同時移開。
幽王心裏冷笑:怎麽,莫非一個跛子也觊觎着那個位子?真是天大的笑話!
平王心裏同樣在嗤笑:一個西貝貨也不知得意什麽,就算沒有嫡皇子,你這廢太子的身份也是蓋棺定論了。
玉階之下的臣子們議論聲越發大了。
“帝王石沒反應啊,這麽說,程大人根本不是什麽嫡皇子?”
“哎,真是可惜了。此事一出,程大人算是前程盡毀啊!”
老衛國公忍無可忍,大聲道:“你們眼神怎麽還不如我這一把年紀的!難道沒有看出那石壁顔色越來越淺嗎?”
此話一出,衆人皆驚,忙仔細看向帝王石,這一看,頓時發現端倪。
原本漆黑如墨的石壁就在衆人議論紛紛的時候,顔色居然轉淺了。
這個過程很緩慢,以至于人們最初凝神觀望時絲毫沒有察覺,而到了這時,轉變速度突然加快了。
那塊漆黑如墨的石壁幾乎就是在人們一眨眼的工夫,變成一塊通透無暇的白玉。
衆臣倒吸了一口氣,有人指着帝王石激動地道:“異象,真的是異象,玄石變成了白玉!”
他話音才落,那面白玉璧猛然一亮,變得透明起來,裏面雲霧翻湧,一隻金龍從雲霧中探頭,很快鳳鳴聲響徹天地,那金龍就迅疾縮回雲霧中去。緊跟着雲消霧散,通透的白玉暗了下來,不過片刻工夫,又變回了那塊青墨帝王石。
全場靜得針落可聞。
良久後,衆臣忽地跪成一片,恭賀聲響徹雲霄:“恭喜陛下,尋回嫡皇子!”
恭喜陛下,尋回嫡皇子。
那一聲聲沖擊着昌慶帝的心,讓他激動難抑,不由看向帝王石旁的程澈。
程澈依然是波瀾不驚的模樣。
好,好,這才是朕的兒子!
昌慶帝隻覺心中郁氣一掃而空,高聲道:“現已驗明正身,程澈确乃朕與皇後之子。程澈文有狀元之才,武有定國之能,勤慎恭肅,溫其如玉。朕決意立其爲太子,改名容璟。”
昌慶帝一口氣說完,等着大臣們發難。
哼,太子他是立定了,誰要反對,他就狠狠罵回去,還要扣俸祿,正好近來天災人禍,國庫虧空。
現在一片安靜。
昌慶帝緩緩掃過衆人:“諸位愛卿可有異議?”
“陛下聖明,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昌慶帝……
等等,這和他想的不一樣啊!那些言官呢?一般遇到這種事不跳出來指手畫腳一下,哪能顯出他們的爲國爲民?
大臣們垂眸。
反對?别開玩笑了,比起與内侍厮混還在太後壽宴上虛恭不斷的廢太子,現在的太子好太多了!
謝天謝地,他們大梁總算有個能拿得出手的儲君了。
“既然諸位愛卿沒有意見,那此事就定下來了。”直到說出這話,昌慶帝依然覺得渾身不得勁,總有種醞釀半天卻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儀式結束,幽王回到王府,越想越不是滋味,拿了一瓶酒在花蔭下獨飲。
“呵呵呵,母妃,你可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幽王仰頭灌下一口酒,隻覺辛辣刺喉,喃喃道,“你不是派人把嫡皇子抱走活埋了嗎?那現在的嫡皇子是從哪裏冒出來的?程澈,憑什麽是程澈?”
幽王提着酒瓶,看向高高紅牆。
與之一牆之隔的,便是平王府。
想到平王,幽王一聲嗤笑。
大哥啊大哥,你不是落井下石看我笑話嗎,現在又如何呢?
都是爲他人作嫁衣裳罷了!
幽王閉了閉眼,擡手把酒瓶子甩了出去。
隻聽牆頭另一邊一聲慘叫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