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箭了,他們的首領中箭了!”西姜軍精神一震。
随着程澈殺敵的将士們則心中一沉。
偏偏這時候又有人喊道:“程将軍,不好了,耶律洪帶人突破了後方山坡,殺進來了!”
“多少人?”程澈顧不得包紮傷口,僅以一塊手帕捂在肩頭,一夾馬腹向後奔去。
“程将軍,您不能去啊,那耶律洪骁勇無敵,您又受了傷——”将士的喊聲被程澈遠遠抛在後面。
一隊身着西姜軍服飾的人從後方出現,與尋常西姜軍不同的是,他們人人身穿朱衣,雖然僅有十來個人,在當前一名将領的帶領下,卻猶如神助,手起刀落砍西瓜般把一個個大梁将士斬殺。
程澈看得心中冒火,腳尖一挑,一柄落在地上的長刀就飛入手中,随後用力往前一抛,正中一位朱衣士兵的心口。
随着那士兵的慘叫,耶律洪沖過來,喝到:“程澈,今日你的死期到了!”
程澈持槍冷笑:“是麽,那就試試看!”
雙方将領眨眼間就厮殺在一起,打得難解難分。
程澈深得老衛國公真傳,一杆銀槍使得出神入化,奈何他畢竟隻是血肉之軀,久戰在先,受傷在後,又與勢均力敵的耶律洪對上,随着時間推移,漸漸力有不支。
受傷的肩膀已經發麻,不知是汗水還是血水,早已把白袍浸透。
程澈掃了一眼戰場。
大梁軍旗早已倒下,猶在奮戰的将士已經寥寥無幾。
他心中苦笑。
援軍遲遲不至,看來今日很可能交待在這裏了。
要說不甘,他并沒有。
軍令如山,身爲大梁将士,他不比任何人特殊,馬革裹屍還是應有的歸宿,在他上戰場那一日就有此覺悟。
可要說遺憾,他是有的。
他很遺憾,空給了微微承諾,卻不能與她白首到老。
罷了,也許這就是天意。
不過無論天意如何安排,今日他定要除去耶律洪,也算是不負這身戰袍!
“想逃?休想!”見程澈虛晃一槍後猛然轉身,耶律洪擡腳便追。
二人漸漸把厮殺聲甩在耳後。
白扇河旁是一片稀疏的林子,算是這荒漠之中難得的一抹綠意。
程澈奔進林子,一躍抱住某個樹幹。
耶律洪緊随其後,冷笑道:“你以爲爬到樹上就可以逃過一劫?可笑!”
程澈聞言立刻松手,往樹幹後側跳下去。
耶律洪見對方聽了他的話棄樹而逃,一個箭步沖了過去。
等他沖到程澈身邊,頓覺腳下一空,這才覺出不對勁來。
隻可惜爲時已晚,二人齊齊往下落去。
不過就是眨眼間,耶律洪已經落入坑底,劇痛頓時傳來。
他低頭,看到尖利如刀的樹枝穿胸而過,一時有些茫然,眼珠動了動,這才發覺坑底豎着不少被削得尖尖的樹枝。
他緩緩看向程澈。
陷阱不算太大,程澈就在一旁,同樣有尖銳樹枝穿過身體冒出頭來。
“你——”一開口,耶律洪才發現已經沒有半點力氣,那種生命力飛速流逝的感覺,如此清晰。
程澈淡淡笑着:“這是抓野獸給兄弟們打牙祭的陷阱……耶律将軍……這陷阱布置的還可以吧?”
劇烈的疼痛同樣讓他說話費盡百般力氣,可他雲淡風輕的态度,卻讓耶律洪心底發寒。
他忍痛苦笑道:“程澈……你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我聽說……你隻是個文臣……”
面對這個勢均力敵的對手,雖是敵對立場,程澈卻有幾分佩服,便如實道:“不錯……我是大梁辛未年的文狀元。”
“文狀元?”耶律洪顯然明白文狀元在大梁意味着什麽,一臉驚奇盯着對方血污下依然難掩清俊的面龐,歎道,“看來能輸在你手上,我也不冤。隻是……你是怎麽狠得下心這樣對……自己的……”
說到最後,耶律洪已是氣若遊絲。
程澈并不比他好到哪裏去,任由嘴角的血迹滑下,笑道:“小弟覺得,能與耶律将軍一同葬身于此,榮幸之至。不知……耶律将軍,呃,不,我或許該叫一聲****殿下,咳咳咳……是否也如此認爲?”
耶律洪眼中猛然冒出精光,失聲道:“你,你如何知道?”
程澈勉強擡手,指指耶律洪肩頭:“那次交手,僥幸刺破耶律将軍肩頭,看到了一個圖案。”
耶律洪順着程澈的手指低頭看向自己肩膀。
程澈笑着解釋道:“我看過一本雜記,翅尖爲金色的棕尾鵟圖案,象征西姜國****。”
耶律洪便想了起來。
那次交手,對方不過是挑破了他肩頭一片衣裳,繪在肩頭的那隻棕尾鵟甚至沒有露出全貌。而就是那麽匆匆一瞥,居然就被對方識破了身份,這個人簡直可怕至極。
“哈哈哈,死在你手裏,我耶律明拓不冤!”大笑之下,耶律明拓噴出一口血來,“程澈,我真正的名字,你可要記住了。”
耶律明拓動了動眼珠:“程澈,你在大梁,還有什麽牽挂嗎?我的妻子還在西姜等我,出征前她告訴我,她已經有了身孕,她預感這一胎是個男孩,說不定能繼承我的勇猛……”
耶律明拓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終不可聞。
看着他垂落的手,程澈依然輕聲說給他聽:“我當然也有。在大梁京城,有一個很好很好的姑娘,她在等我回去娶她……”
隻可惜,他恐怕要食言了。
程澈眼前一黑,終于失去意識。
屍橫遍野,大梁軍無一生還,大獲全勝的西姜軍這才驚覺,他們的首領不見了。
“****呢?****呢?”勝利的喜悅不足以抵去****很可能出事的恐懼,西姜軍如無頭的蒼蠅亂竄。
殲滅大梁軍後本該派人回去禀告,繼而派更多将士前來穩住剛剛攻占下來的白扇河,可此刻所有人都急于找到****,竟忘了此事。
時間一點點過去,前方忽然煙塵四起,一隊大梁軍殺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