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要請大夫嗎?”一貫口齒伶俐的畫眉說話都結巴起來。
程澈目光不離程微左右,沉聲道:“不必,三姑娘是累過頭了。”
不多時,畫眉端着面盆軟巾走來,站在門口處,腳步一頓。
程澈已經把程微放到榻上,挨着她背對門口而坐,二人雙手緊緊握着,有種旁人插不進去的感覺。
畫眉搖搖頭,甩去心頭的異樣感覺,端着面盆走進去:“二公子,水來了。”
她說着把軟巾浸入八寶紋琺琅面盆,擰幹後探身上前,要給程微擦臉。
程澈伸手把軟巾接過來:“我來吧。”
畫眉就站在原地,默默看二公子拿着軟巾一寸寸替姑娘擦臉,神情專注,動作溫柔,簡直讓她們這些伺候主子的人汗顔。
程澈替程微擦完臉,又拉起她的手,仔細擦拭掉上面的墨迹,這才轉身看向畫眉,吩咐道:“去準備一些甜湯熱着,等三姑娘醒了端過來。”
“是。”畫眉端着面盆往外走,站在門口忍不住回頭,總覺得那幅畫面太過溫馨,溫馨得讓人有些異樣。
若是,若是将來的姑爺能像二公子這般對姑娘好就好了……
呸呸呸,她在胡思亂想什麽呢,姑爺對姑娘的好,當然和二公子這種好不一樣!
可是,到底哪裏不一樣呢?
畫眉有些困惑,又莫名不敢往深處想,端着面盆匆匆出去了。
門關起,天地都仿佛安靜下來,隻聞彼此的呼吸聲。
程澈凝視着榻上人的睡顔,不知枯坐多久,終于忍不住伸手,修長手指順着她眉骨一點點往下,描繪着早已熟悉到骨髓裏的容顔。
到最後,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唇畔停住,剛剛觸到少女柔軟冰涼的唇,就好似被火星濺到一般,倉皇縮了回去。
程澈臉色冷凝到有些吓人,咬了咬唇,終究沒再有旁的動作,似是逃離般起身來到書桌前,撿起鋪滿桌案的宣紙看起來。
屋内漸漸暗下來,畫眉吱呀一聲推門而入,見程澈沒有轉身,輕手輕腳走到燭台旁,點燃了燈。
室内頓時亮堂起來,反而顯得更加靜谧。
畫眉看一眼仍在熟睡的程微,又悄悄看一眼不知在書桌旁立了多久的程澈,悄無聲息退了出去。
當關門聲響起,程澈仿佛如夢初醒,大步走回程微身旁,燭火映照下,表情有些陰晴不定。
微微該不會又被鬼上身了吧?
雖然昏睡前的神态還是他熟悉的模樣,可是,怎麽解釋這些令人驚豔的詩詞?
關心則亂,程二公子越想越不對勁,狠下心,伸手一掐程微人中。
程微一連寫了數個時辰詩詞,鐵打的人都熬不住,此時睡得正沉,忽覺有些痛,眼皮卻重得睜不開,迷迷糊糊喊了一聲痛,揮手去打。
程澈反手一抓程微手腕,急切道:“微微,快醒醒!”
朦朦胧胧間聽到熟悉無比的聲音,程微頓時找到了安全方向,一個滾身,直接滾入一個溫暖的懷裏。
這下子,總算踏實了。
少女喉嚨間發出舒适的咕哝聲,就如胖魚撒嬌時那樣。
程澈本來是坐在榻邊,此時手腳僵硬,整個人都懵了,偏偏懷裏的人還不安分,又用臉蹭了蹭他手臂,似乎是找到了舒适的地方,臉也不肯挪走了,就擱在那處睡得昏天暗地。
輕輕淺淺的呼吸,溫熱的鼻息噴灑在手肘處。
程澈登時感到一股電流劃過脊背,一直往下。
他騰地一下站起來。
程微失去了倚靠,猛然往下栽去,眼看臉就要着地,程澈動作比腦子反應還快些,一把把她撈進了懷裏。
程微頓時睜開了眼睛,直直望着程澈。
程澈一時忘了該幹什麽,傻看着程微,面無表情。
程微回神,眨眨眼睛,開口時,聲音有些嘶啞:“二哥,你抱着我幹嘛?”
那嘶啞的聲音好似小火花,讓本已消失的電流再次竄起,不聽使喚的往不該去的地方竄去。
程澈一開口,聲音低啞得吓人:“你剛剛差點掉下來了……”
程微環抱着程澈的腰,回憶了一下,恍然道:“對了,我好像睡着了。二哥,我睡多久了?”
見程微一派坦然,程澈羞慚難當,又隐隐松了口氣,把她放回榻上道:“不到一個時辰。”
他扯過一疊猶散發着墨香的宣紙:“說說吧,這是怎麽回事兒?”
程微沒有立刻回答,蹙眉尋思了一下,問:“二哥,你生病了嗎?聲音好奇怪。”
“是麽?”程二公子耳根迅速紅了,故作平靜道,“可能是早晚天氣變化大,嗓子有些不舒服。”
“這樣啊,那我讓歡顔熬些秋梨膏給你吃吧。”程微伸手,撫上程澈額頭,“臉也是紅的,莫非發熱了?”
程澈一把揮開程微的手,迎上她詫異的目光,臉緊緊繃着:“二哥沒事,就是……就是有些穿多了。”
他說着,掩飾般扯了扯領口,卻因爲慌亂中手勁過大,直接把衣領扯開了。
程微目光下移,落在那突出的喉結與精緻的鎖骨上,一時有些呆了。
程澈整個人都不好了,石化般定在那裏,一時忘了如何反應。
程微頓時陷入了沉思中。
二哥居然在她面前解衣袍!她,她該怎麽辦?
總覺得什麽都不幹很對不住自己的樣子。
可要是幹了,二哥惱羞成怒怎麽辦?
但二哥這樣主動,分明就是期盼她幹點什麽吧?
程微鬼使神差,摸上程澈喉結,完全掩不住登徒子本色:“二哥,你這裏和我不一樣……”
“程微!”程澈豁然起身,遷怒般斥道,“女孩子家怎麽什麽能随意亂摸!”
他猛然轉過身去,深深呼吸,試圖盡快平複身體的異樣。
糟糕了,二哥真的惱羞成怒了,可她什麽都沒幹啊!
“二哥——”程微喊了一聲程澈,見他依然不理,好心提醒道,“你再不把衣襟系好,畫眉她們進來看到會覺得很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