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是程澈放大的俊臉,見她一醒,猛然後退,抄起一碗黑狗血就要往程微臉上潑。
程微軟軟喊了一聲二哥。
沒有哀求,沒有急切,就是短短的“二哥”兩個字,就讓程澈伸出的手猛然僵在半空,眼神由最初的震驚轉爲欣喜若狂。
“微微!”程澈扔了碗,把程微緊緊攬入懷中。
程微頂着滿臉狗血仰頭,淚如雨下:“二哥,我回來了。”
兩行淚水沖刷着臉上血迹,沖出兩條白痕,滑稽又可笑。
程澈卻恍若未見,喃喃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程微反手抱緊了程澈,哭夠了,依然不敢相信自己奪回了身體,于是順手掐了程澈一把。
不巧她的手正放在程澈腰間,這麽一掐,靠下了那麽一點點……嗯,結實挺翹,手感好極了。
程澈身子一僵,随後心中升起的居然不是羞惱尴尬,而是歡喜。
這一下,他終于肯定是微微回來了!
隻要他的微微回來,摸一下有什麽要緊呢。
程澈安下心來,掏出帕子開始替程微擦拭滿臉狗血,溫柔叮囑道:“莫哭了,再哭狗血都流進嘴裏了。”
狗血——
程微這才想起自己此刻的狀态,不由一臉呆滞。
二哥剛剛往她臉上潑了兩碗狗血,對了,還砸了一隻公雞頭!
她下意識舔了舔嘴角,心道,原來狗血味道是這樣的。
“嘔——”程微總算回歸正常人水平,扶地幹嘔起來。
程澈手忙腳亂替她拍背擦臉,說話都結巴了:“微微,二,二哥帶你去洗洗。”
程微白着臉,環住程澈脖頸:“二哥,我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站不起來了。”
“二哥抱你走。”程澈把程微打橫抱起。
轉身走出數丈,程微就見八斤提着一個木桶立在樹旁。
她低頭,看到那木桶裏紅色翻湧,血腥撲鼻,不由看向程澈。
程澈有些尴尬:“有備無患。”
程微一滴冷汗流了下來。
幸虧她一直在與阿慧争奪身體,被潑了兩碗狗血就及時醒了過來……
眼看程澈走的方向不對,程微拉了拉他:“二哥,你這是去哪兒?”
“反正八斤已經瞧見了你這樣子,先去我那洗洗吧,然後再送你回去。不然讓你院子裏的丫鬟們瞧見,總是麻煩。”
八斤和伺候微微的丫鬟不同。
那幾個丫鬟是要一直伺候微微的,見到她這個樣子難免心中有想法。人心有了膈應,哪怕打發了換新人,傷心的還是微微。八斤就不同了,他身爲主子心裏有數。
“嗯,都聽二哥的。”程微目不轉睛看着程澈,隻覺怎麽都看不夠,一雙眼睛濕漉漉顯得格外乖巧柔順。
抱着柔若無骨的少女,程澈心軟成一片,低低歎了口氣。
不知道以後把微微交給什麽樣的男人,他才能放心啊。
那個人可會如他一樣,能看清微微真實的樣子?
到了靜逸軒,程澈打來熱水,親手擰了帕子替程微把臉擦幹淨,瞧着沒那麽恐怖了,叫來素梅替她沐浴更衣。
等待的時間顯得格外漫長,程澈時不時目光飄向淨房門口,生怕出來後的那個人再次換了靈魂。
天知道他發現微微的不對勁後有多麽驚懼焦急,偏偏不能露出一絲端倪,甚至在臨出門前,能否找到解決辦法都是未知數。
吱呀一聲,門開了,幽香伴着熱氣撲來,在這悶熱的季節裏,越發濃郁。
程微穿着一身鵝黃色的衣裙立在門口。
素梅解釋道:“給姑娘穿的是婢子的衣裳,還沒上過身的,實在是委屈姑娘了。”
程澈沖素梅颔首:“辛苦了,你先下去吧。”
那一日程澈的話讓素梅徹底死了當通房的心,真正放下後,想着将來的日子,心底竟隐隐期待起來。她相信以公子的人品和能力,定會替她選一個能夠托付終身的良人。
能摸到、看到實實在在的幸福,又有幾人奢望那水中月、鏡中花呢?
“公子,三姑娘,婢子退下了,有什麽事公子喊婢子就是。”
“不必,你歇息去吧,等三姑娘頭發幹一些,我就送她回去。”
“是。”素梅倒退着出了房門。
程微收回目光,沖程澈一笑:“二哥,我覺得素梅神态氣質和以往不大一樣了。”
程澈溫和一笑:“那不是挺好麽?”
二人對視,有片刻的安靜,随後同時開口:“二哥(微微)!”
二人一怔,再次同時開口:“什麽事?”
程微忽然臉一熱,移開了眼睛。
程澈當然比程微穩得住,壓下心頭異樣,故作坦然地一笑:“微微先說吧。告訴二哥,那個孤魂野鬼是怎麽回事兒。”
程微心頭有千般疑問,隻得暫且壓下,先回答程澈的問題:“我那日摔下懸崖,隐隐約約聽到有人招魂,再睜眼卻發現被個孤魂野鬼占據了身子。原來是被人招錯了,于是隻能靜靜等機會……”
程微從遇到白發男子說起,隻是隐瞞了曾經當過小遊魂,夜夜跑去吸程澈陽氣的事情。
程澈自然想不到程微還有這等離奇經曆,聽她講完,長長舒了一口氣:“幸虧你沒事,這些日子二哥一直擔心……”
程微擡眼看他。
那一晚在崖底山壁前的話她還記得清清楚楚,此時真想問一問:可是真的?
程微到底沒敢問。
她相信是真的,這已經足夠了。
二哥已經定親,即便沒有,他們永遠擺脫不了兄妹的身份,問出來除了讓二哥爲難,還有什麽用處呢?
她現在已經不是小遊魂,而是懷仁伯府的三姑娘程微了。
二哥可真好看啊。
這樣好的二哥,心上人是她呢。
程微抿唇笑了。
見程微呆呆的樣子,程澈以爲是太過驚懼勞累,擡手替她把已經半幹的青絲捋到耳後:“微微,已經很晚了,有什麽話咱們明日再說,二哥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程微搖搖頭:“我還有好多話要問二哥呢。”
她一臉無辜拉住程澈的手:“二哥,今晚我要和你一起睡。”
飽受驚吓的柔弱妹子提這麽一個小小的要求,應該不過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