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要去哪兒?
韓氏說,雙方已經交換了庚帖,親事徹底落定,她還能去哪兒?
“姑娘——”巧容從未見過程瑤這般茫然無措的樣子,心同樣跟着發慌,說話間已經帶了哽咽。
她的茫然郁悶,絕不比二姑娘少!
自從跟了二姑娘,親眼見了她的聰慧冷靜,精明厲害,她一直笃定,隻要好好爲二姑娘做事,将來二姑娘嫁入高門,她是能跟着享福的。
二姑娘連衛國公世子都看不上呢,将來的夫君該是何等人物?
而她,作爲二姑娘的陪嫁丫鬟,當然也能成爲那般人物的通房。
可是,縣丞之子是什麽玩意兒?
巧容覺得自己已經有些淩亂了,特别是昨日的陰影還籠罩在心頭,加上這事的打擊,她甚至有種想昏過去的沖動。
可是,這世上有受不住打擊昏過去的主子,哪有這樣嬌氣的丫鬟?
她要是昏過去,二姑娘見她無能,說不定就把她棄了。
而她知道二姑娘這麽多秘密,一旦被她放棄,那意味着什麽不用深想便知。
“姑娘,您别着急,無論您去哪兒,婢子都陪着您——”
程瑤已經沒有心情聽巧容表忠心,擡腳就走。
巧容亦步亦趨跟着,漸漸察覺這是前往飛絮居的方向。
這個時候,二姑娘居然要去找三姑娘?
巧容困惑極了,悄悄打量程瑤神色,卻不敢多問一個字。
程瑤腳底生風,目光灼灼,此時正處于一種神經繃緊到極緻的狀态。
她不能慌,她還有底牌!
如果告訴程微,她知道了二哥的秘密,程微會如何做呢?
程瑤笃定地笑了笑。
以程微的性子,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阻止她把這個秘密說出去!
那麽,到時候她就提出要求,讓程微幫她想法子攪黃這門親事。
程微是個蠢的,可她卻有一個好哥哥!
程瑤從來都知道,隻要是程微提出的請求,程澈絕不會拒絕!
她相信程澈有這個能耐替她解決這個難題!
想到這裏,程瑤腳步略微慢了下來。
曾幾何時,她與程彤一樣,是想努力與這個哥哥親近的。他們明明有着同病相憐的身世,爲何程澈在意的永遠是程微?
後來她漸漸懂了,與其努力親近程澈,還不如親近程微,至少她與程微好了後,這位二哥對她就親切了些。
“姑娘,到了,您不進去麽?”
飛絮居門口,程瑤已經站了有一會兒了,巧容忍不住問。
程瑤忽然轉了身:“不了,去父親書房!”
她改了主意。
還沒到最要緊的時候,這個殺手锏,先不能動。
程微如今有着莫測的能力,她還看不透,再加上一個不好對付的程澈,萬一惹急了,他們殺人滅口該怎麽辦?
程瑤掌握着這個秘密,隻想在最合适的時候給予程微緻命一擊,從未想着用來威脅人。
威脅人就像豢養兇獸,看似得意,稍有不慎,就會被反噬。這種得不償失的事,她不會做,至少現在還不會做。
最初的震驚和接連的打擊過後,程瑤反而恢複了冷靜,沒過多久,重新站在了程二老爺門口。
吩咐巧容守在門口,程瑤再一次走了進去。
這一次,程二老爺臉上的不耐煩已經顯而易見:“瑤兒怎麽又過來了?”
程瑤一步步走近,離程二老爺半丈之遙時,輕輕跪下:“父親,瑤兒有話要對您說。”
打量着神情冷凝的庶女,程二老爺這時也有些回過味來,語氣大爲不快:“瑤兒,你是不是對這門親事不滿意?”
程二老爺這麽問着,心裏很不高興。
他忙活了好幾日定下的得意親事,女兒居然會不滿意?
真真是頭發長見識短!
見程瑤不語,程二老爺強忍着惱火道:“瑤兒,你自幼飽讀詩書,應該懂得,看人和看事要看長遠,莫要被眼前方寸亂了心思。你那未婚夫君雖然隻是縣丞之子,可他前途大好,過個十幾年,給你掙個诰命夫人絕不成問題。總比把你許給那些勳貴人家的庶子,現在雖聽着好聽,可過個十幾年一分家,也許日子過的連個尋常百姓都不如!”
程二老爺其實并沒有這麽大耐心,之所以對程瑤解釋這麽多,不過是很得意自己先下手爲強定下這門好親事,有些受不得程瑤不識貨罷了。
而程瑤此刻已經徹底冷靜下來,耐心等程二老爺說完,緩緩擡頭,眼角已挂了淚:“父親,瑤兒知道您一心爲女兒好。可是,這門親事女兒不是不願意,而是……”
“而是什麽?”
“而是不能!”
“這是什麽意思?”程二老爺越發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擰眉盯着程瑤。
程瑤咬了咬牙,一字一頓道:“因爲女兒和衛國公世子,已經私定了終身!”
她實在沒想到,父母會如此快把她的親事定下來,打了她個措手不及,若是可能,她多希望這件事發生在太子妃生産後。
那時候,太子妃若是能難産而亡,她說出與太子有了私情,伯府恐怕高興還來不及。可是現在,有懷着身孕的太子妃在,此事卻萬萬不能提!
把韓止拿出來當擋箭牌,雖然自污了名聲,可是至少親事能夠拖延下去。
她清楚,伯府是絕不會讓她去給韓止做妾的,而韓止又訂了親,伯府想要把她嫁去衛國公府,短時間内是不成的。
隻要忍辱負重數月,等到八月太子妃産子——
程瑤悄悄捏了捏自回來後還沒來得及妥善珍藏起來的那盒金雞納霜,心中安定了些。
就算父親以爲她與韓止有了私情,也不會傻到把此事鬧得人盡皆知,頂多是府中長輩知曉。
而隻要有它在,哪怕暫時祖母等人對她冷眼相待,将來也會改變态度的。
至于韓氏?呵呵,等她用這寶貝救得那貴人性命,又能奈她何呢?
“你說什麽?”程二老爺猛然站了起來。
随之一聲奇怪的聲音陡然響起,令父女二人都有些發懵。
那聲音好像是……好像是……
随着陣陣臭味傳來,程瑤猛然明白了剛剛那韻味悠長的聲音是什麽。
而程二老爺一張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
“父親——”
程二老爺橫眉怒目,一聲“滾”還未出口,忽然覺得下邊一濕。
程瑤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父親那要殺人滅口的眼神兒,是怎麽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