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回了神,輕咳一聲,肅容問道:“這是怎麽弄的?”
剛剛還亟不可待,轉眼就欲火全消,太子當然不好承認他就是個看臉的,遂表現的格外關心佳人頸上傷勢。
當然,這并不是說太子隻是看上了程瑤的容色,隻是以太子之尊,那些等着他臨幸的女子,哪一個不是恨不得把全身洗透了,泡完花瓣浴還要抹香露,把自己弄的水靈幹淨,毫無瑕疵。
像程瑤這樣,脖子上一串大水泡委實太挑戰太子極限了。
“殿下,您就莫要問了。”程瑤整理好衣裳,恢複了平日的溫婉端莊。
“瑤兒——”太子抓起了程瑤的手,“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程瑤與太子對視,眼底閃過自嘲,苦笑道:“殿下,您何必多問,瑤一介庶女,能安然長大已然是老天垂憐,哪裏還敢指責什麽。”
太子漸漸眯了眼:“瑤兒,有人欺負你?是你嫡母,還是——”
他想到了另一個也該叫他“姐夫”的少女,話忽然就沒有說下去。
程瑤心中一緊。
真是大意了,她怎麽能主動提起程微來,加深太子對程微的印象!
現在的程微,可不是以前的程微了!
換做以前,太子一想起那個黑胖的醜丫頭欺負了自己,定然會對她更加憐惜,可是現在,程微成了那般禍水的模樣,太子别被勾走就是好事了。
程瑤當然知道,此時她在太子心中的地位遠勝程微,可她更知道,以太子的身份地位,哪會有什麽專一的想法,是絕不嫌美人多的。
她對太子志在必得,想成爲太子心中無可取代的那個人,除了小心翼翼經營了兩年的微妙感情,更倚重的,就是她這幅特殊的身子,卻不想因爲程微那杯茶水,錯失了良機!
程瑤知道今日是成不了事了,甚至短時間内她都不好多表現,以免引起太子這段糟心的記憶。可她已經十六歲,時間緊迫,說不定耽擱一天就能有翻天覆地的變故,此番出師不利,怎能不令她氣極失望。
程微,你那杯茶水潑的好,不過能聽到那個驚人的消息,我也不冤,這一節,早晚會還回去的!
程瑤和太子相對而立,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這時,忽聽門外的宮婢響起咳嗽聲。
太子和程瑤對視一眼,面色嚴肅,錯開她就要推門,忽然停住,後退幾步,四處張望,然後一矮身,躲進了臨牆的櫃櫥裏。
程瑤有些發懵,不過很快,她就聽到了外面傳來的腳步聲和說話聲。
“若蝶,那位姐姐會在這裏嗎?”
一個溫婉柔和的聲音傳來:“公主殿下,婢子也不清楚,不過别的地方都找過了,就這裏還沒找,興許會在這裏呢。”
程瑤臉色變了。
若蝶是太子妃的貼身宮女,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外面的腳步聲已經越發近了,緊跟着是九公主稚氣卻清亮的問話聲:“你怎麽站在這裏?”
領程瑤前來的那位宮婢恭聲道:“公主殿下,程二姑娘在裏面收拾自己呢。”
“是嗎?”九公主聲音就多了幾分歡欣,吩咐道,“快快把門打開!”
深受貴妃寵愛的小公主發了話,宮婢們哪敢不從,立刻就把門推開了。
程瑤隻覺驟然間光線大亮,晃得她有幾分眩暈。
她屈膝行禮:“公主殿下。”
擡眸間,就見程微落後九公主一步,而太子妃的貼身宮女若蝶則恭立在九公主身後。
九公主擡腳走了進來,仰頭不悅望着程瑤:“她們都說你去換衣裳了,怎麽這麽久?”
程瑤捂了捂脖子,矮着身子笑道:“公主殿下,臣女這裏受傷了,剛才出了汗有些難受,所以進來擦一下。”
九公主看一眼程瑤頸間,嫌棄地别開眼,卻出乎意料牽起她的手:“好啦,你收拾好了,就來給我做新奇的小玩意兒吧。你都不知道,剛剛我們找了你許久,一直找不到,還是我聰明,去了嫂嫂那裏,讓若蝶給我領路,這才找到這裏來。”
若蝶是太子妃的貼身大宮女,對東宮房屋布局自然是了若指掌的。
程瑤暗惱今日出門沒有看黃曆,怎麽如此不順!
這小公主找她便罷了,還把太子妃的貼身宮女扯了進來,萬一撞破了她與太子的事可如何是好!
想到這裏,程瑤又開始慶幸,幸虧太子剛剛半途停下,不然此刻,恐怕已經敗露了!
她當然不能在這種時候被撞破,然後無名無分的被家裏送進來,從此一輩子洗不去這個污點。
想想尊貴如太子還在櫥櫃裏窩着,程瑤果斷回握九公主的手,溫聲道:“公主殿下想要什麽稀奇的玩意兒,咱們回去再說吧。”
“好。”
九公主牽着程瑤出去了,程微掃了空蕩蕩的屋子一眼,擡腳跟上。
她并不确定程瑤當時離去是要幹什麽,不過她知道,程瑤想幹的事,往往就是她不想看到的事,找九公主出頭破壞了程瑤的好事,就對了。
大宮女若蝶走在後面。
她素來是個細心的,這太子妃居住的地方,向來是她領着宮婢内侍們整理歸納,對這間偏僻的屋子是熟悉的。
程二姑娘脖子上有傷不假,可好端端,爲何要來這間屋子收拾?
要知道,從花園到這邊,随便一間屋子都比這裏方便幹淨。
若蝶心生疑惑,關門之際,忍不住又仔細環視了一圈屋内擺設,目光掠過一排高大櫃櫥時,攸然停住,臉色立刻變了。
紫檀木的櫃櫥,若是不留意,哪裏會留意到夾在縫隙裏的那角玄色衣衫呢!
若蝶死死盯着那裏,好似一盆冰水當頭潑下,手都抖得要把門框輕叩出聲了。
“若蝶姑姑?”跟來的小宮女納悶地喊她。
若蝶回神,穩了穩驚濤駭浪的心情,緩緩合上了房門,強作鎮定道:“走吧。”
玄色帶金線的衣衫,東宮之内,她想,她知道那個躲在櫥櫃裏的男子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