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序漸進,你知不知道什麽叫循序漸進!”阿慧吼道。
程微遲疑:“可是,先練瘦身符和循序漸進有什麽關系?我可以先從最簡單的胎産科符箓學起啊。”
“你可以把這瘦身符,當成胎産科的入門符箓。”
程微一臉疑惑。
阿慧咬牙:“你想想,那些産後身材發福的女子不需要瘦身麽?胎産科符箓主治的就是胎前産後諸病,以及一切婦科異症,這瘦身符不就算是其中一種?總之這符醫一道,你老實聽我的就是了,我還巴不得你快些學會這十三科呢!”
程微抿了抿唇:“那就聽你的,先學瘦身符就是了,不過以後有不解的,我還是要問的。”
她才不要從一開始阿慧說什麽就聽什麽,若是養成習慣,以後說不得被賣了還要替它數錢呢。
阿慧沒好氣地應了一聲,才剛剛講了瘦身符的筆畫走向,程微就聽歡顔喊道:“姑娘,二公子來了。”
“快讓二哥進來。”程微聲音不由歡快起來。
這些日子,每日必來的有三人。
一是程瑤,每日早早就到了,除了今日,她之前都以未睡醒爲由拒之門外。
再就是韓氏,與程瑤相反,她專趁着程微午休時過來,程微每次醒來,歡顔都告訴她夫人來過了,可真說起來,母女二人已有不少日子未打照面了,程微對此不置可否,反覺自在。
還有一人就是程澈了,他每日都會來陪妹妹一會兒,時間不定,每次過來,便是程微這一整日裏最開心最期待的時候了。
至于其他人,包括衛國公府來探望的,程微并不知道,在老夫人那裏就給攔下了。
在孟氏心裏,這個孫女确實有些瘋癫了,當着太子妃的面就犯了失心瘋,誰知道以後還會鬧出什麽事來,自然是少見人爲妙。
“微微。”程澈繞過屏風,見床帳是放下來的,腳步一頓,“這個時候,還在睡麽?”
“沒有,我起來了呢。”程微忙喊了一聲,躲在床帏中,捂着臉有些懊惱。
剛剛她隻顧歡喜把二哥請了進來,怎麽忘了她容貌的變化!
她這樣,二哥萬一不适應了可怎麽辦!
小姑娘糾結着躲在帳子裏不出來,程澈不由有些擔心,往前走了幾步又不好靠的太近,關切問道:“微微,怎麽了,有事和二哥說。”
許久,帳子裏才傳來小姑娘有些忐忑的聲音:“二哥,我今日照鏡子,發覺和往日不大一樣了——”
程澈心下松口氣,好笑地道:“微微放心,你若是不一樣,那定是更漂亮了。”
程微頓時神采飛揚,掀開床帏跑了下來,腳步輕快沖到程澈面前,揪住了他的衣袖:“二哥,你怎麽知道!”
她就說,二哥是最了解她的人,居然還沒見到她,就知道她變漂亮了!
程澈錯愕地瞪着妹妹白玉無瑕的臉蛋,
他感覺所有的冷靜淡定一旦面對幼妹,就如一匹脫了缰的野馬,總是往他無法控制的方向奔去。
“二哥,你怎麽想到的?”程微個子雖高,比起程澈還是矮了一個頭,這樣揪着他衣袖仰頭看去,因爲起身急了有些眩暈,不由眯了眯眼睛。
程澈被妹妹瞧得有些怔神,心道他怎麽可能想到,他不過就是習慣了哄妹子開心而已!
他清了清有些發幹的喉嚨,領着程微坐到床邊,訓道:“天這麽冷,怎麽連睡鞋也不穿就跑下來了?”
程微在程澈面前最不需僞裝的,與尋常被兄長寵慣了的小姑娘沒有什麽區别,吐吐舌頭道:“還不是聽二哥說話,我一時高興,就顧不得了。”
程澈頭疼地歎口氣,俯下身撿起地上随意擺放的一對軟底繡胖蜻蜓戲蓮睡鞋,替妹妹一一穿好,邊穿邊道:“你眼看就是十四歲的大姑娘了,怎麽還像個孩子般冒失,女孩子家着了涼将來要受苦的。”
聽程澈這麽一說,程微忽然想起在衛國公府的聽雪林裏,那個叫九月的侍女不讓她坐落過雪的木樁的事情,當時她不解,問那侍女爲何,那侍女卻吭吭哧哧說不明白。
想想也是,一個侍女,哪裏比得上二哥博學?
于是程微認真問道:“二哥,爲何着了涼将來會受苦?”
“呃?”程澈握着那隻睡鞋,就忘了接下來要做什麽了。
好一會兒,他才直起身,神色複雜地問:“微微,母親……沒有和你講過這些事情麽?”
程微搖頭,頗不以爲然,環着程澈手臂道:“反正二哥什麽都知道,二哥講給我聽就好了。”
程澈被妹妹挽住的手臂一僵,許是室内擺着火盆有些熱,額頭都開始冒汗了,有些狼狽地道:“總之,不能着涼就是了!二哥……二哥哪能什麽都知道!”
他疼妹妹寵妹妹甘之如饴,可連這些事都要他講給妹妹聽,還有沒有天理了,他當的是兄長,不是娘!
想到這裏,程澈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對韓氏難免生出了幾分不足對外人道的不滿。
他若是韓氏親生的兒子,定會推心置腹多勸勸母親,可嗣子的身份,卻讓他許多話不好說得太過了。
隻是可憐了微微,轉眼就要及笄的姑娘,還像個孩子般懵懂。
迫不得已給妹妹講香豔小故事已經逼得他想抓頭發了,難道還要普及這些麽!
程澈瞬間覺得這兄長當得好艱難,無奈道:“微微,這些事,你若有什麽不懂的,将來有機會可以問問太子妃。”
“大姐姐有身孕啦,我不能給她添麻煩。我聽二哥的,二哥說這樣将來會受苦,那我以後就不這樣做了。”程微乖巧地道。
滿身驕傲的小姑娘一旦乖巧起來,簡直讓人心都軟化了,程澈忽然又愧疚起來,可對此事委實無能爲力,輕咳一聲道:“剛剛在路上碰到了二妹,她怎麽說微微把貼身丫鬟送她了?”
程微眉頭都皺了起來,不悅地問:“二哥覺得我做得不對?”
“這倒不是,一個小丫鬟罷了,微微想送人又何妨。隻是你這裏少了一個人,怕照顧不周,若是不喜歡那個丫鬟,和大伯娘說一聲,給你換個人過來就是了。”
程微笑道:“我看她挺喜歡二姐的,二姐也喜歡她,就把她送給二姐了。”
她說着拉起程澈,把他領到窗前:“二哥你瞧,這盆水仙就是我換來的。”
程澈好笑又心疼,擡手揉了揉妹妹頭發:“傻丫頭,要照你這樣換東西,豈不是太吃虧了?”
妹妹這樣笨,還讓不讓人放心看着嫁人了?
誰知程微擡眼環視一圈,見隻有歡顔立在門口,于是壓低了聲音道:“二哥,我才不吃虧呢。你不曉得,那丫鬟比起我更喜歡二姐不說,她每次瞧見你還眼睛發亮呢,可見是個養不熟的,還不如這盆水仙花來得實在!”
“咳咳咳。”程澈耳根通紅,猛然咳嗽起來。
程微忙替他拍背:“二哥,你不必替我心疼,有歡顔貼身伺候我就足夠了。”
程澈欲哭無淚。
他那是心疼嗎?被妹妹發現貼身丫鬟對他有非分之想,還不許尴尬一下了?
“微微,二哥今日過來,還有件事要告訴你,父親今早到家了。”
“哦,知道了。”聽到程二老爺回府,程微眼皮都沒擡,淡淡應了一聲。
“他知道你還在養病,想來等收拾一下就會來看你的。”程澈目光落在程微白嫩如剝了殼的雞蛋的面龐上,放輕了聲音,“微微要不要裝扮一下?”
程微擡着下巴冷哼:“裝扮什麽,我還要打扮得漂漂亮亮迎接他不成?”
程澈拍了拍她的頭:“傻丫頭,哪裏是要你裝扮的漂亮些,二哥是覺得你氣色太好了,若還想再安心休養些日子,就稍微遮掩一下。”
程微這才明白過來,一臉感激望着程澈:“還是二哥想的周到!”
她若是這時候就大好了,豈不是要忙着到處去拜謝,哪還有時間學習制符!
“可是我不會妝扮。”
以前太醜,隻想着往好看了收拾,哪會往醜裏妝扮呀。
“讓那個叫歡顔的丫鬟來伺候你吧。”
程微搖搖頭:“歡顔隻會跑腿呢。”
程澈無語:“這樣做你的貼身丫頭未免不夠,另外兩個小丫頭呢?”
“跑腿也很重要的!”程微忙替歡顔辯解一句,心道她這些日子要的朱砂黃紙可都是歡顔偷運進來的,對了,還有兩年前那本被二哥沒收了的《鴛盟記》!
“還有一個叫畫眉的,會做幾樣小點心,另一個叫聽歌,會唱小曲兒給我解悶。”
程澈沉默一會兒,認命地把程微拎到梳妝台前:“坐下,二哥給你弄吧。”
一刻鍾後,程微看着西洋鏡中美麗不減,氣質卻由清貴冷豔轉成了柔弱病态的少女,不可思議地眨眨眼:“二哥,我就知道,沒有什麽是你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