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爲了讓一萬三千部衆免于被屠戮,而主動令他們卸甲明志,投降姜峰。
但是他絕不容自己投降。
他深明大義,但同時也道忠義兩難全!
說實話,現在的場景,姜峰從來沒有想過。
他設想過,氏族大軍被部落神獸騎兵殲滅過半,袁倧帶着殘部投降。
也設想過氏族大軍被徹底殲滅,而袁倧随之戰死。
但獨獨沒有想過,袁倧直接讓一萬三千部衆投降,自己卻選擇了愚忠!
姜峰無法理解袁倧現在的想法,或許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恩師!”杜魯特急了,雙眼含淚,“爲了現在的羌族,不值得!”
杜魯特知道,袁倧選擇愚忠的結果是什麽!
他很不願意去面對那個場面。
袁倧暢然道:“何爲不值得?”
“你問問姜峰,爲了守護他的兄弟而舍棄了多少,你問他是否值得?”
“孩子,有些事情,本就無法去探讨是否值得!”
“你是一個好孩子,但你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向姜峰學習。”
袁倧的話不假,有些東西,并不能去計較值得與否!
姜峰明白了,對袁倧來說,羌族便是他的家。他可以把杜魯特以及那一萬三千部衆像孩子一樣趕走,讓他們去尋找建設一個新家,但他絕不會自己離開這個家。
“恩師!!”杜魯特嘶吼一聲。
袁倧在杜魯特的注視下,緩緩戴上了頭盔。
這時候,姜峰才發現,氏族大軍所有人都脫了盔甲,唯獨隻有袁倧沒有脫。
戴上頭盔後,袁倧震吼一聲:“杜魯特,身爲将領,做你應該做的事情!!”
姜峰内心顫動,急忙開口道:“袁師,您……不必如此。”
“即便是您不願意随我,我也會讓您離開的。”
戴上頭盔後的袁倧整個人氣勢大變,一股大将之風不放自顯。
隻有久經沙場無盡磨砺的将軍,才能釋放出這樣的氣勢。
聽罷姜峰的話,袁倧大笑一聲:
“我部一萬三千将士盡皆戰死,我身爲将軍,豈有獨活之理?”
顯然,在袁倧看來,從他将一萬三千将士帶出來的時候開始,他就已經當這一萬三千将士已經死了。
而他自己,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活着回去。
或許有人認爲袁倧這種行爲就是典型的愚忠。
但在姜峰看來,袁倧這是在維護自己的榮耀!
兩側山坡上的神獸騎兵,紛紛被袁倧的這份傲骨榮耀感染了,新潮澎湃。
山坡之下,一萬三千部衆突然站了起來。
“誓死随袁将軍!”
“誓死随袁将軍!”
聲音震天動地,在荒原之上随着天空中的白雲滾滾而去。
顯然了,一萬三千部衆并不願意袁倧獨自赴死。
杜魯特看到此情此景,立馬開口道:
“恩師,您也看到了,大家并不願意您獨自赴死。”
“您……您就松口吧!”
姜峰也開口道:“袁師,兩軍對壘,必有勝負。”
“我志在拔出羌族内的禍患,在荒原之上建立新的秩序。”
“您不會逼得我将一萬三千部衆……盡數屠戮吧?”
袁倧立于衆将士之間,頭盔擋住了他的臉,沒人知道他現在的表情和想法。
就在這時候,杜魯特胯下的青牛開口了:
“姓袁的,你就别抱着你那份兒忠心不放了。”
“既然你早已經對羌族不滿,何不站出來糾正這種錯誤呢?”
“老牛我也算是一個弑主悖逆之人,我沒你那麽高尚。但我現在懂得一個道理,别人對得起老牛,老牛就要對得起别人,别人若是對不起老牛,那老牛也就不侍候。”
“你這樣讓大家夥兒爲難,說到底還是自私!”
“爲了保住你所謂的榮耀和忠骨而自私!”
青牛的話很刺人,但确實深深地刺進了袁倧的内心深處。
特别是最後兩句,如當頭一棒,敲打在了袁倧在無盡歲月中,被“忠”和“義”二者攪得一團糟的腦袋上。
杜魯特感受道了袁倧藏在铠甲頭盔之下的身軀明顯一顫,心知青牛的話對袁倧有了觸動,立馬開口說道:
“恩師,相信我。”
“您若是加入黑山部落,隻會讓人覺得羌族真的已經走到了盡頭。”
“您的忠心是有目共睹的,并不需要用更多的證明。”
“而您要是活着,隻會給更多的人創造穩定和平的生活、修行環境。”
“比您現在就死掉的價值大得多!”
疾風平原上,一片冷寂,仿佛時空暫停了一般。
當冷風自平原上刮過時,袁倧緩緩摘下了頭盔。
他用一雙迷茫的眼睛,環視着周圍的部衆。
一萬三千部衆,全都熱切地盯着他。
良久,他昂起頭,努力不讓兩行熱淚自眼眶中落出:
“想不到……我袁倧,竟然也會有今天!”
“罷了,就當袁倧已死吧!”
“從今以後,便叫我袁不倧吧!”
一聽此話,姜峰哈哈大笑一聲:
“歡迎袁師入駐黑山部落,與我等衆兄弟,共建荒原新秩序!”
杜魯特徹底放松下來,他終于不用再與自己最敬重的恩師對陣了!
同時,他也替黑山部落高興,能得到恩師袁倧這樣的大将。
神獸騎兵們也都紛紛從藏身之處走了出來。
青牛抱怨一句:“狂奔了幾天,本以爲能痛痛快快打一場,卻不想最後竟然以此收場。”
它背上的杜魯特笑道:“老牛,兩軍對壘,必分勝負。”
“你可知,這勝負之間也有境界!”
青牛問道:“打個群架還有境界了?”
杜魯特心情格外美麗,也不惱火,耐心說道:
“以生死相搏分出勝負,乃是最低級的境界。”
“以無上智慧分出高下,乃是第二個境界。”
“而最高的境界,便是現在這種情況不戰而屈人之兵!”
青牛呢喃一句:“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帶兵打仗成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