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哀怆,表情頹然:“婠婠,我到底應該拿你怎麽辦?”
舍不得,放不下,卻又無可奈何。
沈婠扳他的手,沒扳開。
“你弄疼我了。”
男人薄唇抿作一個尖銳的弧度,力道将松未松,似有猶疑。
倒沒那麽痛了,但也是沈婠輕易無法掙脫的桎梏。
“……我一放,你就會走。”半晌,他輕喃。
“腿長在我身上,你能拖住我一時,難道還能拖一輩子?”
權捍霆眼底掠過深光,帶着幾分若有所思,好像真的在考慮這個提議的可行性。
女人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罵他:“瘋子——”
“是,我是瘋了!隻要能把你留在身邊,怎麽都可以。”
哪怕是瘋,是狂,是癫呢?
沈婠頭皮發麻,涼意從腳底蹿至後頸,男人眼中隐隐閃現的瘋狂和急劇湧動的黑暗令她極度不安。
深吸口氣,放軟音調:“你先松手,我們好好談一談。”
權捍霆将信将疑。
便在這一瞬怔忡之際,沈婠目光陡然淩厲,扣住男人腕口,再反手一擰,背對借力,最後往前一摔。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比單純的過肩摔複雜,但效果也更明顯。
畢竟,普通過肩摔可撂不倒權捍霆。
與此同時,沈婠已經解開缰繩,翻身上馬。
她當然不會傻到在掙脫之後企圖用兩條腿跑過權捍霆,唯一的希望就是這匹馬!
“駕——”
馬蹄揚塵,背影清絕。
等跑出一段距離之後,沈婠才蓦地松了口氣。
就在這時,哨聲自遠處傳來,回蕩在林間。
原本跑得好好的馬兒卻突然失控,自行調頭往回狂奔,任沈婠如何勒缰都不管用。
最終,她又自投羅網,穩穩停在權捍霆面前。
不,準确來說應該是馬停住,而她坐在馬上,以居高臨下之态俯視權捍霆。
男人面無表情,深邃的瞳孔裏什麽情緒都沒有,空曠卻不空洞,沉暗又挾裹神秘。
但沈婠卻從樣的平靜之下看到了隐藏的憤怒。
他說,“是你自己下來,還是我抱你下來。”
沈婠很想不管不顧就這麽踏過去,但缰繩被權捍霆攥住,她手裏又沒有馬鞭,根本無能爲力。
男人作勢伸手,想抱她。
沈婠側身避開,從另一邊下來,落地站定。
兩人中間隔着馬,視線卻毫無障礙地碰撞在一起。
火花迸濺。
權捍霆拍了拍馬屁股,将它驅至樹下,自顧自低頭吃草。
沈婠忍無可忍:“你到底想幹嘛?!”
“爲什麽要逃?”
“沒有人喜歡被強迫。”
男人眼皮一跳,艱難張口:“你覺得我是在強迫你?”
她冷笑:“難道不是?”
“……你要走……我沒辦法……”他低聲輕喃。
“權捍霆,講點道理行嗎?你越是這樣,我就越覺得讨厭!”
“婠婠,别說這種話,你對我好一點啊……”卑微到塵埃裏,還在想方設法開出一朵花,綻放于前,博她歡顔。
那一刻,沈婠鼻頭泛酸。
不該是這樣的……
凜凜高傲的權六爺不該這般低聲下氣。
她猛地别過頭,擡眼看向天空,幾度深呼吸,才成功壓制住洶湧而來的淚意。
再回頭,又是平靜的模樣。
“其實根本沒必要,這三年我沒有你,照樣活下來了,你沒有我,也依舊好好的,所以……”沈婠停頓一瞬,“何必執着?維持現狀不好嗎?”
“不好!”我走到現在,所有一切都因爲你;活着也隻是想與你白頭偕老、相伴一生。
如果沒有沈婠,那權捍霆這三年來的堅持和中間經曆的磨難又算什麽?
他的愛之所系,該往何處相寄?
銅皮鐵骨,又該爲誰所鑄?
想到這裏,權捍霆再也忍不住将她擁入懷中。
三年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他終于又回到了愛人的身邊,攬她在懷,疼她入骨。
熟悉的懷抱,熟悉的味道,就連帶給她的悸動也一如當初,這個世上隻有權捍霆有如此魔力,能給她安心,供她依靠。
曾經,她是多麽堅信這棵大樹不會倒,這個懷抱不會抽離,這個男人更不會離開她身邊。
然而事實證明,沒有什麽“堅信”可以得到善終,也沒有哪一種陪伴能夠持續永遠。
生活在變,人心亦改。
正是因爲太過相信,所以才會在失去之後無所适從,包括這個懷抱,以及抱着她的這個男人。
思及此,沈婠眼底的眷戀和依賴逐漸褪去,轉而被冷靜與肅然取代。
她湊近男人耳畔,如同以往每一次耳鬓厮磨那樣,看上去格外親昵。
她說,“權捍霆,放手吧。”
嗓音輕輕,調子柔婉,“我已經不敢再相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