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婠和沈绯。
後者終于不再低眉斂目,緩緩擡起頭來。
視線相接,隐約有刀劍铿锵的聲音,一場無形的厮殺拉開序幕。
一個陰沉詭谲,一個平靜淡漠。
終于——
沈绯率先開口打破沉默:“現在滿意了?開心了?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沈婠看着她,表情不變,眼神無瀾。
“不到十天,你就成功把親妹妹踢出公司,可真厲害!也對,你連爸的位子都敢搶,欺負我又算什麽?”女人唇畔揚起一抹譏嘲的弧度。
“欺負?”沈婠挑眉,目露冷色——
“你也配?”
三個字,氣場全開,瞬間秒殺。
沈绯氣得呼吸不定,雙頰漲紅:“你未免太過猖狂!人不收你,天都要收!”
“放心,那我一定會在天收了我之前,先把你踩死。”
“……”
沈婠站起來,繞過辦公桌,站到她面前,似散步般圍着輪椅轉了兩圈,似笑非笑:“人貴有自知之明,你以爲公司那麽好進?助理那麽好當?”
沈绯看着她,目光陰沉。
沈婠卻半點不受影響,“當你一下子站在别人都渴望達到的高度時,就應該知道下面攀爬的人随時都可能伸手把你拽下去。”
“這裏面怕也少不了你的煽動和縱容吧?”沈绯冷笑。
“如果你能站穩,别人再怎麽拽、怎麽扯,甚至是推,都沒用;可你不穩,風一吹就會倒,怪誰?”
沈绯動了動唇,卻發現自己無從辯駁。
她犯錯在先,沈婠伺機而動。
是她的大意給了對方找茬的借口。
“你想獨攬大權?
沈婠輕笑:“是你自己不争氣。”
“沒了我,還有沈謙,你想稱王稱霸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是嗎?”沈婠突然俯下來,湊到她耳邊,“可我怎麽覺得比起和我争權奪利,大哥似乎更不想讓你進公司?”
之前在老宅,沈謙的态度已經很明确——
不同意沈绯工作!
最終還是沈婠松了口,他才勉強接受。
“行了,我已經往家裏打過電話,傭人和司機馬上就到,你收拾收拾準備走吧。”說完,轉身坐回辦公桌後,不再看沈绯一眼。
“今天的羞辱,我記住了。”她一字一頓。
沈婠不知想到什麽,忽然半眯雙眸,身體前傾:“你拿錯文件是前天……”
前天!
高唯秋死的那天!
“我很好奇,你爲什麽會把文件拿錯?是大意,還是……”沈婠頓了頓,笑意入眼,“心慌?”
沈绯下颌微揚,冷哼:“我已經被你掃地出門,現在追究原因還有什麽意義?”
“不方便說?”
“是與你無關,不想浪費口舌。”言罷,操控輪椅離開辦公室,留給沈婠一個冷淡的背影。
她走得太急,以緻于忽略了沈婠眼底一閃而過的深邃。
一個人在說話的時候揚起下颌,無非兩種情況。
第一,示威,往往有所倚仗,并且自以爲勝券在握。
第二,心虛,借此從氣勢上壓制對方,有點倒打一耙、欲蓋彌彰的意味。
那麽,沈绯屬于哪種?
想到這裏,沈婠笑了。
……
郦曉昙被保釋後,警方并沒有停止對高唯秋死因的追查。
甚至還因爲上面施壓,不得不殚精竭慮。
刑偵小組的頭兒爲此又熬白了好幾根黑發,警局上上下下氣氛緊張。
不過短短兩天時間,高唯秋的身份背景、人際交往,就被摸得一清二楚。
“……根據現有資料,目前能夠列出的嫌疑人就是這些,接下來我們應該往哪個方向查?”
“……”
“頭兒?”
沉默半晌的男人突然站起來,走到白闆前,伸手:“筆。”
趕緊遞上去。
扯開筆帽,往其中一個名字上擡手一圈:“就從他開始。”
其他人定睛一看——
沈春江!
醫院。
“No!你們不能進去,這裏是外資私立醫院,你們沒有權利這樣做!”
金發碧眼的護士小姐一邊驚呼,一邊搖頭,用身體擋在前面。
爲首警察止步,冷冷看了她一眼:“不管外資,還是國資,私立還是公立,隻要建在華夏的土地上,那我們就有這個權利!”
言罷,直接将人撂開,毫無憐香惜玉之心。
“OMG!快去通知教授!他們怎麽能這樣?怎麽可以這樣?在我的國家,他們會面臨非常嚴重的起訴!即便他們是公職人員……”女人大驚失色,一串母語狂飙而出。
進電梯,上二樓,直奔病房。
“頭兒,就是這間!”
哐——
擡腳踹開。
砰——
門砸在牆壁上。
反彈的力道驚起一陣漂浮的灰塵。
沈春江從夢中驚醒,還沒來得及回頭去看,便覺一陣陰影壓下,入目是筆挺的警察制服。
他狠狠一怔:“你們……”
“沈春江?”沉沉開口,氣勢如虹。
他張了張嘴,眼神幾分遲滞:“……是、我。”
“現在懷疑你跟一起殺人抛屍案有關,請配合警方調查。”
“……殺人?抛屍?”愣了半晌,他才反應過來,音調陡然拔高。
“你們是不是弄錯了?”沈春江是真的很迷,等等……
他咽了咽口水,眼中掠過一絲清明:“誰死了?”
“高唯秋。”
三個字,令他如墜冰窖。
仿佛所有聲音都從耳畔消失,眼前畫面開始忽明忽暗,沈春江覺得自己可能在夢裏,又或者因爲藥物副作用而出現了幻覺。
直到——
一個警察推他肩膀,才猛然驚醒。
“她怎麽會死?!明明前幾天都好好的,還刷了我給她的副卡,消費信息都一條一條發到我手機上,現在你說她……死了?”
最後兩個字從沈春江嘴裏說出來,帶着幾分荒唐和滑稽的意味。
數次搖頭:“不可能!我不信!”
帶隊警察命令下面的人調取高唯秋出事當天,醫院的監控錄像,然後跟另外一個警察一人搬了張椅子坐到病床前。
一個負責問,一個負責記。
“出事當天,也就是五天前,下午四點到淩晨三點,期間你人在哪兒?”
“……醫院。”
“做什麽?”
“化療。”
兩個警察對視一眼:“你……”
“癌症中期。”
齊齊一默。
就在這時,被派去調錄像的兩人回來:“頭兒……”
“出去說。”
病房外。
“監控記錄顯示,當天晚上沈春江一直在醫院。先是接受了化療,之後被送到觀察病房,讓專家團隊進行化療觀測和數據記錄,整個過程都被監控拍了下來。”
“這麽說不是他……”
那會是誰?
上面起初一口咬死郦曉昙,之後不知道出了什麽變故,郦曉昙暫時安全,追查真兇的壓力則全部落到他們頭上。
要說那些上層的風雨變幻、去留博弈,本該和他們這些底層小人物沒關系,但是其中的彎彎繞繞、利益牽扯卻直觀反應在下達的命令之上。
而他們作爲命令執行者,又怎麽可能沒關系?
如今,上面要嚴查,那就意味着必須揪出真正的殺人兇手,這樣也好,至少能求個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還有一件事……”
“說!”
“剛出來的報告結果,沈春江的癌症已經發展至晚期。”
醫院走一趟,沈春江嫌疑徹底排除。
而沈婠當天離開商場,開車回東籬山莊的路段監控已經找到,并且拼湊完整,自然也排除了嫌疑。
至于郦曉昙,她回家經過的路段屬于城建規劃新區,剛完成拆遷,還沒來得及裝監控,所以無法證明她的說辭。
但她在當晚七點到九點這個時間段,跟一個女性朋友見過面,還吃了宵夜。
可新鮮出爐的驗屍報告卻顯示高唯秋的死亡時間是在當晚七點半到八點零五分。
如此一來,郦曉昙也有了不在場證明。
案件變得撲朔迷離,就在一籌莫展之際,刑偵組的頭兒在一個普通的早晨,收到了一封匿名郵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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