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夜場,還是賭場,這些灰色産業他都有涉獵。
相較于權捍霆擺在明面上漂得不能再白的輝騰集團,宋景的産業見不得光,連帶他這個人也被置于陰暗中,幾乎妖魔化。
人總是本能地對未知産生恐懼。
宋景的低調造就了他的神秘,而這種神秘又爲他增添了幾分“不好惹”的感觀。
畢竟,大佬都很兇殘。
即便他溫潤如玉,是個謙謙君子,落在其他人眼裏頂多就是穿了一層儒雅的皮,可本質上還是心狠手辣,殺人如麻。
綜上所述,宋景的話,尤其是狠話,威懾效果可想而知。
難怪明達不敢下手……
看來沈春江也是做過功課的,知道普通人不行,隻有權捍霆才能說得上話。
“你打算怎麽做?”
沈婠沉吟一瞬:“先找出這塊地的主人。”
“我讓楚遇江去查……”
“好。”沈婠沒有拒絕,因爲她很清楚,單憑自己恐怕連邊角料都夠不上。
權捍霆對于她的“不見外”相當滿意。
開口之前,也想過沈婠會拒絕,不過,還是抱着試一試的想法問出口,總之,結果很讓人滿意。
沈婠敏感地察覺到男人心情變好。
她不由失笑:“對于麻煩,正常人的反應不該是能推就推,能甩則甩,怎麽你好像生怕落不到自己頭上?”
權捍霆肅着臉:“爺不是正常人……”
“?”
“爺是你男人!”
男人就該爲自己的女人分憂解勞。
而一個女人,尤其像沈婠這樣内心強大、很少服軟的女人,她會同意讓他幫忙,不僅代表着認可和依賴,還是一種信任。
證明,這個男人已經走進她心裏。
沈婠聽罷,小山眉輕輕一挑:“還能這麽解釋?”
她質疑的表情然讓權捍霆莫名不爽,冷冷一哼,傲嬌又笃定:“當然可以。”
沈婠能反駁嗎?
不能。
所以——
“承認吧,爺已經在你這兒……”他點了點沈婠心髒的位置,“牢牢紮根了。”
“看把你給美得!”
權捍霆低頭,在女人櫻粉的唇瓣上落下一記深吻——他還能更美!
一吻畢,沈婠喘息不定,男人卻氣定神閑。
“大概多久能查到?”她問。
“兩天。”
沈婠點頭,忽然想到一種可能:“這塊地會不會是二爺的?”
權捍霆目露沉思,然後緩緩搖頭:“他在地産行業沒有任何根基,地皮動辄上百億,老二不會這麽草率。”
可……
不是宋景本人,那會是誰?
或者說,有誰值得宋二爺傾力相護?
“你真打算替明達完成這個項目?”權捍霆看她積極的樣子,總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
沈婠勾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麽,不可以?”
男人表情愈發怪異:“你甘心?”
憑他對沈婠的了解,沈春江既然敢拿她當工具,就要做好被反咬一口的準備。
“你覺得我會消極怠工,故意失敗?”
“……”好吧,他還真冒出過這種念頭。
沈婠輕歎:“這是最拙劣、最下等的方法,不用腦子,小學生都會。”
“那什麽方法不拙劣?”權捍霆就喜歡看她算計别人的樣子,一雙眼睛好像在發光。
“就算消極,在别人眼裏也是積極;哪怕失敗,也會被當成英雄。這樣的法子是不是高明多了?”
權捍霆擡起女人下巴,在她唇上輕啄一口,“很高明,所以,這是獎勵。”
沈婠推了他一把:“誰要你的獎勵啊?”
“我給的,必須要。”
霸道得像個土匪。
……
同一時間,苗苗攥着手機,在卧室來回踱步。
緊皺的眉頭始終未曾舒展。
明眼可見的煩躁。
突然,手機響了,她眼中飛快閃過一抹亮色,以最快的速度接通:“怎麽樣?”
那邊不知說了什麽,她眼裏的光芒逐漸黯淡,神情也變得沮喪。
苗苗:“……好,我知道了……不管怎麽說,還是謝謝你……”
結束通話,她坐到床邊。
這已經是第六個,仍然查不到有關0019地皮擁有者的任何信息。
怎麽辦?
苗苗焦慮了一上午,許是壓力太大的緣故,她感覺渾身都不舒服。
肚子也開始痛。
想起自己熬了個通宵,早餐也沒吃,她趕緊下碗面條墊肚子。
安撫好五髒廟,按理說就不該痛了,可症狀非但沒有緩和,反而愈演愈烈。
最後,苗苗捂着肚子進了廁所才發現親戚造訪,來勢洶洶。
這人一旦倒黴,連喝口水都會塞牙縫。
當她翻出衛生巾,發現裏面還剩最後一片的時候,苗苗整個人都不好了。
認命地洗漱、換衣服,其實也就用濕毛巾擦了把臉,然後裹上一件厚厚的羽絨外套,纏條圍巾在脖子上,順便把下半張臉也一并埋進去,當然,毛線帽也不能忘,這才風風火火出了門。
小區附近就有一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要不然怎麽說她倒黴呢?
除了春節從不關門的店家,偏偏今天大門緊閉,貼在告示欄上的《通知》寫明了原因:老闆喜得貴子,休息三天!
苗苗扶額,許是站在風口,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沒辦法,隻能去趟超市。
她出來得急,沒帶車鑰匙,好在手機和錢包都沒忘,她深吸口氣,走到小區側門叫了輛出租。
“去百盛。”
“好嘞!”
“師傅,”苗苗白着一張臉,“能不能把空調溫度打高點?”
司機從反光鏡裏看了她一眼,登時就被吓到:“姑娘,您這臉色不太好啊,要不要去醫院?”
“沒事,我就覺得冷,暖起來就好了。”
“那行,溫度我給您調高點。”
“謝謝。”
超市距離不遠,大概十分鍾就到了。
苗苗下車付錢,也沒讓司機找零。
畢竟,空調也是要耗油的,而且耗得不輕。
她從百貨大樓正門進去,充足的暖氣撲面而來,她感覺沒那麽難受了。
對着玻璃櫥窗揉揉臉頰,頓時變得紅潤起來。
她滿意地笑了笑,然後直奔負一樓生活超市。
沒要手推車,幹脆利索地撿了個提籃,苗苗走到貨架前,日用夜用、薄款加長、有香無香都拿全了。
某種意義上講,她是個粗人。
沒有偏好的品牌,也不會過分追求什麽東西而讓自己顯得與衆不同,比如有人喜歡搜集大牌香水,有人穿鞋隻穿JimmyChoo,還有人連紙巾都要用固定的小衆品牌……
苗苗用過大牌香水,也穿過JimmyChoo,那個牌子的紙巾也嘗試過,但她感覺沒什麽不一樣。
JC的鞋是穿,意爾康的鞋也是穿,上腳舒服,方便走路就行,哪來這麽多講究?
有時候苗苗也忍不住反省自己,是不是過得太不精緻?
但事實證明,她不是不精緻,而是其他人太精緻,甚至到了吹毛求疵、刻意造作的地步。
這就沒什麽必要了。
她喜歡嘗試新的東西,沒有固定的喜好,比如衛生巾,她會在自己用過并且評價不錯的幾個牌子之間輪流更換。
再比如吃方面,幾乎不挑嘴。
怎麽方便怎麽來。
因此,她動作很快,在貨架前站了不到一分鍾,籃子就已經滿了,全是衛生巾,還有安睡褲和護墊,當然,都是不同牌子。
選好自己想要的,苗苗沒有再閑逛,直接排隊結賬。
“抱歉抱歉,借過——”
一個單手抱着嬰兒,另一隻手推着購物車的年輕女人橫沖過來,反應及時的人迅速側身,倒也沒怎麽樣,可苗苗因爲體型的原因,稍慢了半拍,購物車是擦着她半邊身體過去的。
雖然冬天的衣服厚,但也不能當防護罩,這一撞,恰好抵在苗苗腰上,頓時臉色一白,痛呼出聲,提籃也砸在地上,各式各樣的衛生巾散落一地。
全場靜默兩秒,年輕女人率先反應過來,丢開購物車去扶苗苗,嘴上一個勁兒道歉:“不好意思,有沒有撞傷?我太着急了,對不起……”
許是母親的焦慮與不安間接影響了孩子,小嬰兒開始嚎啕大哭。
苗苗扶着被撞的地方,腦子有點暈,胸口也像被什麽東西堵着,不甚通暢。
該死的是,小腹傳來一陣悶疼,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攪弄。
耳邊傳來小孩兒尖銳的哭聲……
苗苗懵然,過了半分鍾才緩和過來:“沒、關系……”
年輕女人抱着孩子,不方便蹲下來,自然也沒有幫她把散落一地的衛生巾撿起來。
在苗苗表示不計較後,女人就直接去前面結賬了。
苗苗輕歎,認命地蹲下來,先把歪倒的提籃扶正,才伸手去撈衛生巾。
但有一隻手比她更快,苗苗頓住,心想:小說裏形容男主角的手都是“骨節分明”,應該就像這樣了吧?
總之,這是一雙好看的手。
她順勢往上,男人儒雅的面龐映入眼簾,帶着幾分善意的溫潤。
“傻了?”沈春航輕聲一笑。
連帶眉眼也跟着彎了彎,牽扯出眼尾幾條褶皺,卻并不顯老,反而有種歲月賦予的從容。
面相清顴,氣質如玉。
“校、長?”
“嗯,要不要緊?”在苗苗怔愣的時候,他已經把衛生棉撿起來裝進籃子裏,整個過程,做得無比自然。
沒有少年的羞澀,也不帶中年的油膩。
好像隻是在做一件極爲平常的事情,跟翻開教案和批改試卷沒什麽兩樣。
沈春航扶她站起來,然後把籃子遞過去。
苗苗後知後覺地臉紅了,視線一掃才發現男人手裏也提着東西,有魚有肉,還有新鮮蔬果……
“您也來逛超市?”兩人加入排隊的行列,準備結賬。
“買點食材回去。”
“自己做?”
沈春航點頭。
苗苗仿佛發現新大陸,驚訝地看着他。
男人失笑:“怎麽這種眼神?”
“抱歉……我還以爲……”
“以爲什麽?”他挑了挑眉,“君子遠庖廚?”
苗苗尬笑。
“我不常做飯,隻會一些簡單的菜式,廚藝就更談不上,成品隻能勉強入口。”
苗苗看了眼他手裏的魚,活的,沒點真本事敢買這玩意兒?
反正她是不信。
便将沈春航這番話歸于自謙。
結了賬,兩人一起走出商場大門。
沈春航:“我的車在對面,先送你回去。”
“不用,我打個車就行,十分鍾。”
男人堅持:“反正順路,客氣什麽?”
“我……”
“你在這裏等着,我去把車開過來。”
說完,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大步離開。
突然,男人腳下一頓,又折回來。
苗苗兩眼發讷。
“東西你先幫我看着。”話音未落,兩個購物袋就齊齊放到她腳邊。
等苗苗醒過神來,卻隻能看見男人遠去的背影,挺拔如青松。
她看了眼購物袋,又茫然地平時前方。
而後,眼中朦胧盡數化作清明。
幾次碰面,巧合也好,緣分也罷,隻要能這般遠遠地看上幾眼,她就很高興了。
真好。
微微側頭,苗苗看見櫥窗玻璃上的自己,雀躍的心情霎時跌落谷底。
圍巾、帽子、大棉衣、雪地靴……
所以,她剛才就是這副樣子出現在沈春航眼前?!
天呐……
比恐怖片還可怕。
她趕緊把雜亂的頭發撥順,圍巾也不再随便纏着,而是換了種更複雜的系法。
嗯,總算像個人樣了。
苗苗忍着腹痛進去一家便利店,“麻煩,給我一瓶水,溫的。”
老闆遞過來,她刷了二維碼付賬,捧在手心,熱度也随之傳到更深處。
苗苗輕舒口氣。
她又提着三個購物袋回到之前站的位置。
沈春航說,讓她在這裏等。
她便等着。
隻是地出風口,吹得她有點難受,但也不是不能忍。
苗苗擰開礦泉水瓶,喝了兩口,溫水下肚,有一瞬的溫暖。
但小腹的疼痛依然沒能得到緩解,站着實在難受,她索性蹲下來,愈發像隻企鵝。
一陣惡心的感覺上湧,苗苗幾次壓抑,但身體卻越來越難受。
終于——
沈春航回來了,車停在她面前。
苗苗順勢擡頭,想要扯出一抹笑,突然面色微變,哇的一聲——
吐了。
沈春航趕緊拉了手刹從車上下來,走到她身旁:“你怎麽樣?哪裏不舒服?”
苗苗因爲羞愧和窘迫始終低垂着頭,也不知道男人此刻的表情是怎麽樣。
厭惡?
應該的。
嫌棄?
很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