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母子的位置調換,那麽母親肯定此刻已經躺在手術床上等着把自己的腎給何征。
何征也可以爲母親這麽做,本來想要瞞着母親做這種事情,但卻發現醫院絕對不會跟他一起冒這麽大的風險。
回到病房,看着母親熟睡的神色安詳,何征輕輕撫摸着母親額頭的皺紋,拉着母親的手,一直到蘇玲悄悄進來。
此刻蘇玲已經上完了晚間新聞,大概九點左右,蘇玲買了一些水果,陪着何征坐一會兒,看着何征拉着母親手的模樣,突然便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那個時候她很小,母親跟她做迷藏,一直到今天她都沒有找到,連帶着母親的樣子都變得很模糊。
她看到何征眼睛通紅,但不知在心裏想什麽。這個明明比她小兩歲的大男孩兒,卻給人一種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感。這種莫名成熟的氣息正在悄悄的吸引着蘇玲。
她坐在那裏默默的看着,默默流淚,十點多的時候何征擔心蘇玲不安全,執意要把蘇玲送回去再打車回來。蘇玲當然不同意,可何征莫名其妙的堅持,兩個人上了蘇玲的車一路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蘇玲隻好安慰了幾句,好人必有好報,吉人必有天相之類的話,何征心不在焉的應付幾句,一直都在前前後後的看着。
何征正在找那七個小矮人,可是并沒有看到什麽跟蹤者。
一直到了蘇玲家的樓下,何征一直把蘇玲送到門口,蘇玲本來以爲他還想要在自己家裏借宿,她當然知道這個年齡的男孩兒心裏到底在想什麽,她臉紅心跳想着到底能不能拒絕,但是何征站在門口,突然給蘇玲鞠躬。
蘇玲吓了一跳,何征彎着腰說:“謝謝你今天爲我做的一切。借你的錢我會百倍,不,千萬倍的還給你。隻是希望你給我點時間。”
蘇玲慌忙說:“不用,不用。我本來想要多給你點的,但是工作這幾年大手大腳的也沒有攢下錢。我還有五千,明天我給你送過去啊。”
何征搖了搖頭,對蘇玲說:“以後我自己想辦法,你已經爲我做的夠多了。大恩不言謝。你一個人住一定要萬事小心,發現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一定要告訴我。”
說完看着蘇玲關上門,聽到裏面反鎖的聲音,這才匆匆下車。
回醫院的路上,何征開始回憶上一次高考之後自己母親的身體問題,他發現事情已經發生了改變,那年高考之後他一直幫着母親在店裏幫忙,雖然母親常年的腰酸背痛周身癢,但并沒有嚴重到暈倒。
到底是什麽改變的?
唯一的變化是自己拉着母親去了醫院。
何征知道人心裏的變化會影響到勝利,此刻唯一合理的解釋便是母親以前不知道自己是什麽病,隻以爲自己是累到了,現在知道病情是身體髒器的,所以在心理方面引起了恐慌,加重了病情。
那也就是說,母親的病情依然是如同上一次那般,等到自己上了大二之後才會病發身亡。
何征松了口氣,透析肯定是延緩了死亡的到來,也就是說他還有一些時間來挽救母親。
到醫院的時候母親還在熟睡,何征倒完尿袋幫母親翻個身,趴在床邊睡了過去。第二天早晨的時候感覺有人在摸自己的頭,睜開眼看到母親已然清醒,何征喊了一聲媽,眼淚頓時下來了。
母親拉着何征的手,看了看四周的環境,對他說:“兒啊,我們回家吧。這裏咱們住不起,你還要複讀呢。放心,媽媽沒事兒,這麽多年過去了,自己身體什麽樣子自己還能沒數嗎?都是老年病。”
何征搖了搖頭,對母親說:“媽,我高考估分出來了,特别的好。您放心,我肯定能上好大學。但是您的這個病不能再拖了,我想把家裏的房子賣了,給你看病。可以嗎?”
果然得到了母親的反對,跟上一次一模一樣。
何征聽着母親說完,半天又說:“先不說房子的事情。媽,你這個病很嚴重了。醫生說不換腎的話,你可能活不過兩年。我有一個想法,但是需要你簽字同意。”
母親的臉一下子白了,顫聲說:“什麽想法?”
何征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想給你一個腎。”
母親猛然坐起,抓住何征的手,用最大的聲音喊道:“這絕對不可以。兒啊,你是媽的希望。你孝心媽知道。媽可以爲你去死,但是你不可以這樣啊。你的未來還很長,媽已經這樣了。能活幾年便活幾年。如果你要傷害自己,然後讓媽活着。那麽媽還不如今天就死在這裏。”
何征雙目盡紅,他說:“媽,一個腎沒有什麽問題的。而且等到我有錢了,我再買一個。”
母親說:“我是絕對不會簽字同意的。媽不能幫你,還要成你的拖累,那麽我還不如從這裏跳下去。”
母親說完便動,但是身上的管子那麽多,尤其是尿管,讓她痛得臉都白了。
何征慌忙扶住母親,連連道歉,一直到他保證絕對不會做這樣的蠢事母親才重新躺下,便是如此也氣得面如金紙。
何征吓壞了,真不敢提了,又跑到醫生辦公室磨了半天,但醫生絕對不同意私自給他的腎換給他母親。
可是何征沒有辦法,正在他對醫生死纏爛打的時候,突然護士跑進來,說單3房間有情況,病人爬了窗台要自殺。
正是母親的房間!
何征吓壞了,連滾帶爬的跑回房間,發現母親身上的管子不知被誰全拔掉了,此刻母親一條腿邁在窗外,另一條腿在窗内,騎在窗沿上。
何征大喊了一聲媽,看到母親慘然一笑。
母親哭着說:“兒啊,媽媽不想當你的拖累啊。更不想要你的腎。媽媽在這個世界上是保護你的,怎麽能讓你去殘害自己?答應媽媽,以後一個人一定要好好的。好好上學,好好生活……答應媽媽要做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