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恩恩沒聽懂兩人的對話,茫然:“猜的什麽?”什麽就懂了?
姑娘笑了,心說敢情是個單純遲鈍小白兔啊, 原來大佬喜歡這款的。怪不得她沒有這種豔遇, 女人太聰明了也不行!哎。
心裏明白,說出來就沒意思了,姑娘岔開話題問:“你在這上學嗎?大幾啊?”
程恩恩搖搖頭:“高三。”
姑娘的眼睛無聲瞪大了一圈,眼珠滴溜溜一轉,再次飄過江與城時,變得更耐人尋味了。離異單親爸爸vs高中生?看不出來這大叔人模狗樣兒的,還挺會玩。
“刺激啊。”她感慨道。
程恩恩想了想, 很認真地說:“不是很刺激, 主要是累,每天做題都要做到一點。”
“做什麽做到一點?”姑娘大概腦子裏裝了什麽有顔色的東西,聽岔了。
程恩恩看她:“題呀。”
“哈哈哈哈。”姑娘笑着端起自己的可樂喝了一口。
她男朋友也笑了,說了句:“别亂開車, 還有小朋友呢。”
程恩恩一臉莫名,都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麽。擡眼看江與城,見他嘴角也輕輕勾着, 不知什麽時候把江小粲的腦袋給摁在了腿上, 一隻手捂着他的耳朵。
小朋友撲騰着一陣掙紮, 他按得死死的,一邊從容不迫地喝着茶水,直到老闆将燒烤端上來,才松手。
兩份同時上來,各自開吃,少兒不宜的話題便打住了。
燒烤這玩意兒,跟泡面一個道理,聞着比吃着香。在外頭聞着味口水都快流成河了,真上了桌,熱騰騰的肉吃了幾串,程恩恩就覺得有點鹹了。
保溫杯裏的水燙,吃着辣的喝熱水,無異于火上澆油。
她看着隔壁姑娘的冰可樂非常眼饞,江與城側頭對江小粲說了什麽,小家夥立刻興高采烈地蹦起來去跑腿,很快拿了兩瓶可樂和一瓶啤酒過來。
啤酒是冰的,可樂卻是常溫的。
江與城開了一罐可樂,放在程恩恩手邊,然後将保溫杯裏的熱水倒出一杯,擱到一旁涼着。這事兒他做得順手又尋常,落在旁人眼裏,卻是不尋常的寵溺和照顧。
程恩恩說:“謝謝江叔叔。”
旁邊的姑娘正瞧着他們,聞言湊過來問:“你叫他叔叔啊?”
“對啊。”程恩恩回答。
姑娘看向自己男朋友,“從今天開始我叫你叔叔吧,我也想要一個叔叔這麽寵着我。”
男朋友啃着羊肉串兩眼亮晶晶:“我也想。”
“……”
小情侶說話一點不顧忌,程恩恩反倒被說得不好意思了,偷偷瞄一眼對面的江與城。
江叔叔對她是真的很好。
“寵”這個字眼,讓她心裏情不自禁甜絲絲,又覺得不應該而羞愧,這些“寵”本不是屬于她的。
江與城如墨的眸子正盯着她,眼神撞上,程恩恩下意識想躲,卻見他忽然彎了彎唇,難得一見的笑。
程恩恩被這個笑容電得差點嗆到,低頭猛喝可樂,心虛的目光無處安放。
燒烤搭配可樂,是人生一大享受。程恩恩吃得挺開心的,不過燒烤還沒吃完,可樂先喝光了。她的胃也盛不下第二罐了,但又吃了兩串雞翅之後,渴了。
對面的江與城正往杯子裏倒啤酒,金黃色的液體中小泡泡飛速翻騰,泡沫在頂層破滅的聲響沁人心脾。
程恩恩不自覺地盯着看。
江與城慢條斯理地倒滿一杯,放下酒瓶,接着端起那杯在悶熱燒烤店裏冒着涼意的啤酒,慢慢地,遞到程恩恩嘴邊。
她愣了一秒鍾才反應過來,擡頭,眨了眨眼睛。嘈雜的背景噪聲中,江與城低沉清冽的聲音清晰入耳,帶着幾絲蠱惑:“嘗嘗?”
程恩恩猶豫,她還沒成年,喝酒不好的。
江與城又道:“看了我半天了,不是想喝?”
被看到了啊。
程恩恩爲了掩飾心虛,心一橫低頭抿了一口。咽下去後發現比想象中好喝,還想再來一杯的感覺。
江與城卻已經将手收回,拿起另一杯已經涼掉的白開水,放過來:“喝吧,不燙了。”
程恩恩端起水來喝的時候,聽到隔壁姑娘又在怼她男朋友:“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不行了,我明天就找個叔叔談戀愛去,現在的叔叔怎麽這麽可愛。”
男朋友急了:“那我呢?”
“你也去找個叔叔呗。”
“……”
可愛?程恩恩捧着杯子慢吞吞轉向江與城。她哪隻眼睛看出來可愛的?
深夜吃燒烤的後果是上火睡不着,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時候大腦很活躍,程恩恩胡思亂想之後有些喪氣,她今天好像更喜歡江叔叔了一點,怎麽辦。
這個發現讓她第二天醒來時也是無精打采。
例假也來了,不曉得是不是因爲昨晚那一頓燒烤,提前了幾天,有點痛。
她臉上看起來沒多少血色,江與城從房間出來,看到她便皺了下眉。但是程恩恩不好意思講,扭扭捏捏地不肯說。
江與城隐約猜到,叫阿姨煮了鍋紅糖姜茶。程恩恩赧然,又有些感動,喝了熱氣騰騰一大碗。
其實自從來到這裏,每次例假期間,阿姨都剛好煮補氣血的東西,有時是紫米紅棗粥,有時是山楂桂圓湯。今天趁着阿姨在,她道謝,阿姨笑了笑說:“你氣血不足,沒事多吃點紅棗。”
出門前程恩恩抓了一大把紅棗放在書包裏,到學校時,發現除了紅棗,裏面還多了一盒痛經藥。
她都不知道是誰塞的,但小粲粲不懂這些,阿姨也不會擅自動她的東西,那就隻有一個可能……
心頭是熱的,又有點酸澀,說不清什麽滋味。
又到了月考的時間,這次剛好趕上例假,生理痛,程恩恩的狀态有點差。上午考完語文,她沒力氣,對正等她一起去食堂的葉欣和陶佳文說:“你們去吃飯吧,我不餓,想睡會。”
葉欣便道:“那你好好休息。”
反而是陶佳文過來勸:“不餓也要吃飯呀,下午還要考數學呢。走吧,我扶着你走,多少吃一點。”
葉欣把人給拉走:“她不舒服,讓她休息吧。”
程恩恩趴着睡覺,雖然穿得挺厚的,半睡半醒間還是覺得冷。教室人少,她抱着手臂蜷縮在位置上,不知過了多久,耳邊聽到倒水的聲音,很近。她睜開眼睛,瞧見樊祁拿起一隻長柄勺,在冒着熱氣的杯子裏攪拌,有藥的味道飄出來。
程恩恩還想着他是不是感冒了,迷迷糊糊地,過了陣,聽到樊祁叫她:“把這個喝了。”
她愣了愣,才從混沌中恢複清明,坐起來。樊祁将杯子放到她桌子上,就若無其事地繼續玩手機了。她看着那杯藥,頓了頓,視線飄過去,瞄見他桌子上一個藥盒——xxx牌痛經顆粒。
“……”
程恩恩的目光忍不住又瞥向樊祁。
他眼睛盯着手機,耳朵卻隐隐有一點可疑的紅色,被程恩恩看了幾秒鍾,強撐鎮定的語氣:“别看了,我第一次買這玩意兒。”
“謝謝你。”程恩恩真心誠意地說。不過……
“我已經吃過藥了。”
樊祁沉默了長長的十秒鍾,放下手機,眼睛轉過來,臉上的表情非常的高深莫測。
程恩恩被他看得一緊張,以爲他生氣了:“對、對不起。”
辜負别人心裏挺過意不去的,但是這種藥不能多吃,若是其他的食物,她吃雙份也沒關系。
樊祁歎了口氣,挺郁悶的。這不都是劇本寫好的嗎,你自己吃藥是幾個意思?我這個男主不要面子的嗎?
他端起藥打算去打掉,一轉身碰上他的“小弟”。
“怎麽喝藥呢?你生病了?”
沒等樊祁說話,有人眼尖地發現了他桌子的藥盒,“喲呵”一聲:“痛經顆粒,哎祁哥你還喝這種東西?保胎嗎?”
“痛經跟保胎有什麽關系傻逼,”另一個人說,“祁哥是來月經了。”
樊祁:“……滾!”
快一點時,葉欣才氣喘籲籲跑回教室,手裏拎着打包盒。“恩恩,我給你買了粥,喝點熱的吧。”
學校食堂中午是不賣粥的,這些隻能到校外去買。
打開飯盒,熱氣将程恩恩的眼眶都熏熱了,她對葉欣說謝謝,葉欣笑了笑:“跟我還客氣什麽。”
那份粥的分量還挺大的,程恩恩都喝完了,胃裏暖和了,确實舒服不少。不過趴着睡覺時體溫降低,仍然會冷。
剛剛換了個姿勢,忽然有什麽東西兜頭掉上來,将她整個人都罩住了。
是一件校服外套。她把衣服從頭上扒下來,回頭。
樊祁正拿着手機,跟後面幾個男生一起玩遊戲。
幾個人玩得很投入,仿佛其他事都與他們無關。不時有人壓低聲音說:“卧槽卧槽有人過來了,我先躲起來,快來個人救我!”
程恩恩有點納悶,正要收回視線,一直低着頭的樊祁忽然擡眼,對她勾唇一笑。
“……”
程恩恩小聲說了句“謝謝”。
今天她說了好多次,代表着她收到的好多份關心。很暖心。
她沒推辭,披着那件外套趴下繼續睡。
午休結束後,程恩恩和葉欣一塊去衛生間,走廊上人不少,叽叽喳喳地在讨論馬上要開始的數學考試。
忽然間,有一刹那的寂靜,緊接着便是一陣驚呼和更熱烈的喧嘩。
“卧槽,誰的車這麽牛逼,就這麽直接開進來?”
“能不牛逼嗎,賓利啊,老子還是第一次見!”
……
對熱鬧無動于衷的程恩恩因爲“賓利”二字吊起了精神。她人生中見過的賓利屈指可數,準确來說,也就江與城那一輛,所以不可避免地産生了聯想。
她踮起腳尖,好不容易才從趴在欄杆的一排人牆中找到一個空隙,往樓下瞄了眼。
賓利的這個車速在校園中堪稱蠻橫,在樓前強勢刹車,緊接着,後座車門開啓,一條長腿邁出,江與城下車,視線一擡,精準地落在程恩恩的方向。然後,招了下手。
他的表情與平常無異,但程恩恩在他眼中讀到了一絲凝重,立刻跑下去。
不知道是什麽急事,讓他連三個小時後放學都等不及,特地跑過來這一趟。
她一口氣跑到江與城跟前:“江叔叔,什麽事啊?”
兩人站在衆人圍觀的視線中央,周圍竊竊私語的聲音此起彼伏,江與城無聲而沉穩地立在那裏,氣場很能鎮得住場。隻是開口的聲線低沉:
“跟我去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