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個因素是, 他上次借給她的那條圍巾, 就是這個顔色,程恩恩洗幹淨歸還的時候, 他讓她留着了。
周三她準時完工,放學前就把禮物包裝好了:圍巾疊得平整, 用淺灰色雪梨紙包裹,中間小圓标簽貼封,然後放進提前準備的深藍色禮盒中,淺黃色緞帶打了蝴蝶結。
她做這些時在教室,樊祁坐在一旁支着下巴觀看。她打出來的蝴蝶結和外面禮品店一模一樣,精緻漂亮, 以前沒發現她還有這種才藝。
樊祁伸出手——
程恩恩趕緊把盒子抱走,認真又防備地說:“這個真的不是給你的。”
他隻好把手拿回來, 眉頭下壓, 将自己作爲男主角的不爽演得非常真實。
嚴重懷疑投資方改劇本,加了一個其他“男主”進來。待遇比他還好,保不齊他這個男一号現在已經變成男二号了。
程恩恩依然沒能接收到他“本男主不高興了你是不是外面有别的男主了”的幽怨, 背上書包小心地端着盒子下樓。
害怕圍巾在裏面被晃亂, 她是平着端在手裏的, 心情很雀躍,腳步卻很克制。
不過等她走出校門,遺憾地發現,江與城今天并沒有來。
江小粲瞧見她手裏包的那麽精緻的禮盒,眉毛一聳一聳,擠眉弄眼地搞怪。“哦喲,小恩恩好用心呀,老江同志心裏要樂開花啦。”
程恩恩還不知道自己的小驚喜已經早就被他發現并洩密了,有點不好意思:“我自己做的,不值錢的。”
“誰說的,你親手做的就是無價之寶。”江小粲哄女孩子可是一套一套的。
程恩恩更不好意思了,但是他的肯定,讓她心裏的忐忑少了一點。
希望江叔叔不會嫌棄。
他們沒回家,小王直接将車開到誠禮科創。
江與城還有個會議沒結束,方麥冬下來代爲迎接,江小粲熟門熟路地跟着他走進大門,程恩恩走在最後頭,好奇地四下打量。
這棟建築處處透着現代化的精銳感,挑高大堂恢弘大氣,淺色大理石地闆光可鑒人,天然的紋路自成風格。
前台有四人,深藍色制服,妝容濃淡适宜,低發髻内斂低調,但五官個頂個的精緻。方麥冬和江小粲經過都目不斜視,但程恩恩看得很歡喜,走過去老遠還回頭瞅。
小姐姐們真好看。
方麥冬刷卡領他們過門禁閘機,走向電梯間的路上,擦肩而過的員工,每一個都頓足向他們颔首,非常有禮貌。
程恩恩沒察覺到大家态度裏的恭敬,隻顧着看其中幾位令人眼前一亮的小姐姐了,頗有一種媒婆誤入美女聚集地的激動。
搭VIP電梯到頂樓,轉過彎,進入辦公區域,便聽聞一道聲音:“池小姐,您沒有預約是見不到我們江總的,請盡快離開,不要讓我們難做。”
程恩恩一行人進門時,正聽到池俏在說:“我跟江總也是老交情了,你們忙,不用招呼我,我在這兒等着他就是。”
女秘書皺眉,正欲再說什麽,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轉身見到方麥冬,松了口氣,用其他人聽不到的聲音彙報:“不知道怎麽進來的,怎麽勸都不走。”
換其他人就直接叫保安轟出去便是,但面對一個有一定影響力的明星,不能輕易得罪。
方麥冬點頭:“我來吧。”
池俏今天的打扮換了一種風格,素淡多了,灰色長大衣,裏面是白色緊身針織衫搭黑色皮裙,一雙過膝長筒靴将雙腿比例拉得很漂亮。
方麥冬走上前,彬彬有禮道:“池小姐大駕光臨,可是有事找江總?”
“沒什麽事,”池俏正盯着他身後的程恩恩打量,聞言展顔一笑,“正好路過,上來打個招呼。”
“不巧,江總今天行程緊張,待會兒會議結束便要赴家宴,您若有什麽事,方便的話我可以代爲轉達。”
池俏大概是終于認出了程恩恩,眼神一變,直接越過方麥冬,走到她面前,笑得親切,“你也在啊,這麽巧。”
上回的簽名帶回去就被葉欣激動地要走了,程恩恩回了句“你好”,琢磨着要不要再要一次。
江小粲小人精一個,雖說是第一次見池俏,但一瞧眼下的情況便猜到這女人心裏打什麽算盤呢。
裝無辜他最拿手,拉了拉程恩恩的衣角,怯生生地問:“媽媽,這個阿姨爲什麽會在爸爸辦公室啊?”
空氣當場凝固。
程恩恩愣住,不過大約因爲這不是江小粲第一次叫她媽媽了,不至于太震驚。
至于池俏,看看江小粲又看看程恩恩,張了張嘴,愣是沒出話來。
不對啊,她之前明明聽同公司一個小師妹說,她的助理在律所上班的姐姐的老闆在幫江總辦離婚的事,這都幾個月了,肯定早離了啊。
而且這個女的打扮得跟個學生妹似的,怎麽可能是江總老婆?
這小孩總不會方助理的孩子吧?但他長得确實跟江總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池俏眼中先後閃過震驚、困惑、懷疑。江小粲戳了戳程恩恩的腰,偷偷給她遞眼色。
程恩恩反應過來,慢半拍地“哦”了一聲,很不熟練地配合演戲:“是……有工作的事情找爸爸。”
池俏臉色變了幾變,最後化成略顯不自然的一笑:“原來是江太太啊,是我眼拙了。”
程恩恩努力繃住表情,沒有露怯,拿出自己全部氣場“嗯”了一聲。
嗯完感覺自己好像得到了江叔叔的真傳。
池俏的目光忽然落在她身後,0.01秒的時間就完全換了一副表情,聲音都嬌軟了幾分:“江總。”
這兩個字一下子紮破了程恩恩這顆被迫膨脹的氣球。她跟着回頭,脖子卻下意識縮了縮,不知爲何突然心虛。
江與城剛從會議室出來,擺手示意原本跟在身側的兩位主管離開。
“爸爸!”江小粲從來沒叫得這麽甜過,撲上去抱住江與城的大腿,親熱極了,“爸爸,粲寶兒好想你。”
見過大世面的江總面不改色,把突然粘上身的狗皮膏藥揭下來,步伐從容。
江小粲屁颠屁颠扮演跟屁蟲。
池俏是一群人裏反應最快的,轉身從剛才坐過的休息椅上拿起一個紙袋,笑容明媚動人。
“我前幾天去法國看秀,順便給你帶了生日禮物,限量版的克什米爾圍巾,我看到的第一眼就覺得适合你。”
江與城不接,甚至沒看一眼,“池小姐客氣了,感謝盛情,禮物就不必了。”禮節到位,但語氣與對待一個行爲出格的下屬沒有任何分别。
“請回吧。”
即便“正牌太太”在場,池俏似乎還未死心。
但江與城并未給她更多機會,側頭轉向程恩恩,眼角帶起一點微妙的笑意:
“進去吧,江太太。”
後半句他故意咬重字音,磁性的嗓音跟一道雷似的劈到程恩恩頭頂。她瞬間脖子都僵硬了,被江小粲拽着走向盡頭那間辦公室。
這一聲落在被無視的其餘人耳中,無疑是夫妻之間的“調情”。
前一秒還不服輸的池俏頓覺尴尬,她這到底是什麽運氣,怎麽來兩次,兩次都碰見“正宮娘娘”。
她沒忍住又瞟了眼程恩恩的背影,心下犯嘀咕,江總這是什麽老牛口味,喜歡吃嫩草?
短短幾步路,程恩恩進門時,耳根都紅透了。
早知道江叔叔這麽快回來,她就不幫江小爺演戲了,好難爲情呀……
江小粲進辦公室如同回自己家,脫了鞋往沙發上一爬,嘎嘎嘎嘎一通樂。程恩恩覺得無地自容,原地磨磨蹭蹭。
江與城關上門,走到她身旁停下,看了看她抱在懷裏的盒子,擡眼。
“給我的?”
程恩恩下意識地回答:“是。”
不過下一秒,又想起剛才池俏的話。
人比人氣死人,人家的圍巾是國外秀場帶回來的限量版,她的這條是市場二十塊錢一團的毛線自己編織,對比之下也太不上台面了。
她都不好意思送了。
江與城的手已經擡起,握住禮盒另一端,想接過去,程恩恩本能抓緊。動作遇到阻力,江與城擡眸,目光裏帶着詢問。
程恩恩抿了抿嘴唇,最後心一橫把盒子往他懷裏一推,不敢面對似的,低頭往真皮沙發裏一坐,垂下腦袋,兩隻腳尖無意識地互相觸碰。
偏偏江與城在對面坐了下來,開始拆禮物,慢條斯理的動作,在她的餘光中清清楚楚。
江與城看到雪梨紙上那顆zespri商标的圓形标簽時,沉默了一下=秒鍾。
真是有創意,猕猴桃上的标簽來包禮物。
揭開标簽,翻開輕薄的雪梨紙,疊放整齊的圍巾針腳緊密平整,毛線摸上去柔軟舒适。
他垂眸看着,沉默許久。
程恩恩一直偷瞄他,見狀小聲說:“我随便織的,你不喜歡的話……”
“喜歡。”江與城沒讓她把話說完。
她第一次給他織的圍巾,就是這個顔色,這個花樣,隻是那時的針法不如現在好。
送給他時也沒包裝得這般仔細,織完就立刻抱着,穿過兩棟樓到他家敲門。江與城打開門,便被她用圍巾套住了脖子,颠颠地纏了兩三圈才放手。
——“你已經被我拴住啦,以後不許離開我超過兩米,知道了嗎?”
程恩恩忐忑的心被撫慰到了,聽到他問:“織了多長?”
便答:“兩米。”
“剛好。”江與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