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鳴說:“绯彤要小的一定親口告訴你,二小姐說了,少夫人挨罰的事兒不賴她。”
祝镕心裏惦記着扶意,腳步匆匆,但不忘問:“闵家的姑娘,眼下如何?”
争鳴說道:“命是救回來了,可見過的媽媽們說,渾身沒一處好的,不帶這麽折磨人的。”
說着話,已經到了清秋閣,下人們都在屋外站着,少夫人因是被老太太罰閉門思過,獨自在裏頭。
祝镕問:“吃過飯沒有?”
香橼委屈地說:“老太太說今晚不讓吃,要餓一頓。”
祝镕皺眉:“去準備些宵夜來,我吃。”
一面說着,他推門進來,屋子裏黑漆漆的,他喊了一聲扶意,反手關門。
忽然有小貓兒似的人撲過來,一下從背後抱住了他的腰肢,被祝镕順勢拽到身前,直接抱了起來。
“镕哥哥,你回來了?”扶意枕在他胸膛上,笑得很甜,“又是這樣晚,辛苦你了,餓不餓?”
祝镕将心放回肚子裏,走到榻邊,把扶意放下後,轉身點亮幾盞蠟燭。
“你餓不餓?”祝镕問。
“嗯,可是奶奶不許我吃飯。”
祝镕皺眉問:”你是故意的嗎?“
扶意連連搖頭:“我真不是故意的,一時沒改過來,其實我心裏也煩呢,雖然向奶奶解釋了,可我還是怕她以爲我是故意的,以爲我是個心機深重的孩子。”
祝镕上前來,細細查看妻子,問道:“沒挨打?”
扶意神采奕奕,哪裏像是受罰的人:“我回來先狠狠睡了一覺,折騰一天給我累壞了,奶奶這哪裏是罰我,是心疼我。”
“大夫人呢,她沒爲難你?”祝镕道,“她和我爹必然忌諱初霞姑娘才喪偶。”
扶意搖頭說:“是闵延仕向三叔懇求讓帶回來的,不是我撒謊故意推在三叔身上,她找不上我的麻煩。”
一面說着,她爬起來,在祝镕的背後跪在床榻上,雙手使勁揉捏他的肩膀,乖巧地懇求着:“镕哥哥,我求你一件事,能幫我嗎?”
祝镕故意道:“這麽客氣?”
扶意趴在他背上,在丈夫的臉頰上香了一口:“這樣可好?”
祝镕搖頭:“好像還不太夠。”
扶意撒嬌央求:“你先答應我。”
祝镕這才正經問:“什麽事?”
扶意雙手擋着,附耳低語,祝镕的神情漸漸嚴肅,待妻子說完,他答應:“明日或是後日,我就替你查清楚,不過你要保證,不能傷了自己。”
扶意笑問:“我怎麽能傷自己呢?”
祝镕道:“狗急跳牆,王家的難保不傷害你,她現在知道你故意捏着證據卻不在大夫人和老太太跟前告發她,就隻會心心念念地想要除了你,若是往你飯菜裏下毒,如何是好。”
扶意冷聲道:“她要真有這魄力,我反倒是佩服她了。”
祝镕說:“千萬小心。”
扶意不願讓丈夫擔心,一臉正經地說:“每一步我都先和你商量,你點頭了我再去做,好不好?”
祝镕笑道:“那也用不着,你自己去應付,我會在身邊護着你。”
扶意覺得不可靠:“算了吧,白天總是連人影都見不着的,今天被奶奶訓斥的時候,剛開始發懵沒回過神,真是委屈壞了,心裏就想着,镕哥哥你在哪裏。”
祝镕溫柔地将扶意推倒,輕揉她的心口,好生哄道:“不怕了,不怕。”
扶意打開他的手,卻是滿臉春.色:“不許使壞。”
此時下人來敲門,準備好了宵夜,問是不是送進來。
祝镕大聲應道:“不吃了。”
他低頭在妻子唇上輕柔一吻,有更甜美的人兒要慢慢吃,誰還惦記宵夜。
小兩口一夜歡愉,甜蜜恩愛,韻之卻提心吊膽,生怕哥哥爲了這事兒生氣。
第二天一早就跑來清秋閣外等候,要親口解釋一下,不能怪她。
祝镕把妹妹叫進門,他在屏風裏側穿戴衣裳,韻之站在屏風外說:“你要是生我的氣,我也沒法子,可是你不能怪我。”
香橼帶着丫鬟來推開屏風,韻之便見扶意踮着腳爲哥哥正冠,再一路順着衣襟整理腰帶和衣袖,他們沒說話,但眼神交彙,滿滿的甜蜜撲向自己。
韻之也是曾爲闵延仕動心的人,這一下,看得發怔了。
扶意去鏡子前梳頭,祝镕走來,在妹妹眼前晃了晃手,他根本不在乎昨天的事,隻擔心地問:“心裏好受些了嗎,雖然金東生還在翻天覆地的查,甚至懷疑我那晚去營地是否做過什麽。但疏于關防的是他自己,沒有人證,他根本無法在禦前懷疑和指證任何人,父子二人,皆是自作自受。”
韻之很勇敢:“我沒事,哥,你多關心一下闵家哥哥,他性情溫和,突逢變故,心裏未必過得去。”
扶意走來:“昨日在衙門見他,與平日無異,處理初霞的事,也是當機立斷,并不忌憚金家,你放心。”
韻之稍稍安心:“但願如此。”
說着,她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扶意,嫌棄地說:“我就不該來,你們兩個比大哥大嫂還膩歪,讨厭極了。”
扶意赧然,上前挽着韻之說:“我們走吧,我還要去奶奶跟前認錯,奶奶松口了我才能吃飯,快餓死了。”
然而她們出門,剛好遇見祝承乾上朝,祝镕自然與父親同行,而韻之跟着扶意一起,被大伯訓斥了一頓。
說她沒大沒小,對兄長直呼其名,自然也嚴厲告誡兒媳婦,往後要有分寸等等,韻之聽得暈頭轉向,兩耳發嗡,大伯父才總算走了。
“對不起,雖然不能怪我。”韻之心疼地說,“可我還是過意不去。”
“我都習慣了,每天早晨總要被訓斥兩句。”扶意道,“眼下先安頓好初霞姑娘,解決三家的矛盾,這些零碎小事,我不放在心上。”
姑嫂二人說着話,要等一等香橼,但沒等香橼出來,卻見王媽媽帶着人趕來。
她帶來了豐盛的早飯,用今年新下來的粳米熬了鮑魚海參粥,巴結讨好地對扶意說:“少夫人餓了一晚上了,先墊一墊吧。”
“王媽媽費心了。”扶意道,“不如我一并帶去老太太屋裏,和祖母一道用,放着白白涼了,糟蹋了你的心意。”
王媽媽連聲稱是,命小丫頭們捧着跟随去内院,扶意客客氣氣地别過,帶着韻之離去。
韻之少不得稀奇:“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這是大伯母的意思,還是她自己的意思,昨天你抓了她的弟媳婦,不是該恨你才對?”
扶意笑道:“是啊,所以你怕不怕,她在飯菜裏下毒。”
韻之一臉緊張:“到底怎麽了?”
扶意道:“一會兒去了玉衡軒再說。”
之後一整天,家中太平無事,原以爲要應對金家和宰相府找上門來,連人影都沒見着。
老太太分析說,官司是那兩家打,他們不過是中間人,何況好好的人被打得奄奄一息,現下滿城皆知,他們也沒臉來鬧。
尚不知兩家官司要如何打,扶意這兒,先得到了丈夫的幫助,镕哥哥答應他兩天之内做到的事,不到一天功夫,就齊全了。
扶意在燈下,小心翼翼地翻閱幾家錢莊的賬冊,将與王氏相關的賬目,一筆一筆勾出來。
祝镕洗了手,走來問:“管用嗎?”
扶意連連點頭:“翻完這些賬,接着我要查家裏的賬,王家的月銀再多,也不足夠她拿去放這些利錢,主子們的賞賜也有限,更何況她家裏沒别的營生,全靠她一人養活,怎麽算這筆賬也軋不平,等我把她幹的那些勾當都算清楚,就是該攆她走的那天。”
祝镕道:“其實要攆走她,随随便便找一件事嫁禍,就能做到,何必大費周章,這樣查賬,還會牽扯到旁人。”
扶意應道:“我不會牽扯旁人,也不會把賬目公開,隻要父親和大夫人兩人知道就好,我隻想讓大夫人明白,這麽多年她在身邊養了個什麽人。”
祝镕笑道:“你是在爲她好,你不很她?還要幫她清理門戶?”
扶意說:“隻有大姐姐才有資格恨她,我和她沒什麽深仇大恨,犯不着恨她。我也不是爲她清理門戶,是爲了家裏,爲了我們自己。”
想起了大姐,祝镕說道:“後日我賦閑,我們悄悄去見大姐,告訴她我們成親了。”
扶意有些害羞:“我怕大姐姐根本不認得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