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婆媳二人出門沒多久,韻之就帶着兩位表嫂來勝親王府做客,二位表嫂是替姑母來向闵王妃行禮問候,韻之自然是來找扶意。
恰好今日堯年陪老太妃禮佛出關,三姐妹久别重逢,又聚在了一起。
韻之說道:“大姐姐的身體越來越好,飲食起卧與常人無異,但精神依然不正常,我哥說可能是裝的,但願如此。”
這些話祝镕也對扶意提過,她昨日已告知王妃,如今她還與王妃娘娘共同守着天大的秘密,連作爲親生女兒的堯年也不知曉。
可是堯年避開韻之,卻又對扶意說,她在宮裏時,有一夜阖宮戒嚴,她随皇後而居,中宮殿的宮人說,從沒見過宮裏那樣的陣勢。
“我想着,興許是皇帝發現了父王和哥哥的蹤迹,他害怕了。”堯年說,“但我不敢告訴母親,怕讓她有了盼頭再失望,心裏受不住,不如不知道的好。”
扶意被夾在兩個秘密之間,雖不爲難但很心疼這母女倆,而她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說到了紀州王府的錦鯉池。
“方才韻之問我,我說我沒看出信裏的蹊跷,她很惋惜,但就這樣吧,别把她卷進來。”扶意對郡主道,“實則我去看過,一切安好,管事的說,隻是過去夏日裏爲了逗您高興,才放養幾尾鯉魚,平日裏隻是小小的荷塘。不知郡主想讓我去看什麽,隻能把所見所聞都告訴您,再沒有别的了,實在幫不上忙。”
堯年道:“不妨事,一切安好就好,若有那一天,你自然知道我擔心的是什麽,不然,知道了也是禍端。”
說着話,韻之解手歸來,跟随她一起進門的下人說,宰相府又送來席面和喜餅喜糖,姑娘們在此相會,要不要送來供她們享用。
三人都不是饞嘴的,自然不稀罕宰相府送來東西,但韻之還要照顧兩位表嫂,今日不得不早些離去。
扶意和堯年送韻之來向王妃告辭,不想今日來送席面和喜糖的,竟是宰相府長孫闵延仕。
三人避之不及,唯有大大方方相見,闵延仕更是彬彬有禮,扶意悄悄看向韻之,她神情安甯,似乎已經将那些情愫放下了。
然而,王妃即便是對着無辜的侄兒,依舊冷冰冰,毫不客氣地說:“不必再送什麽來了,我心領了。”
兩府關系本就惡劣,姑母如此态度,闵延仕并不見怪,行禮告退後,先于韻之離開了王府。
待韻之與兩位表嫂再出來,宰相府的車馬已去無蹤影,扶意攙扶她上馬車,姐妹倆目光交彙,韻之淡淡一笑:“沒事了,原本就是鬧着玩的。”
扶意沒說什麽,目送她們遠去,一轉身,見郡主的目光緩緩掃過周遭一切,像是在找尋什麽人,而後失落轉身,一時把扶意也忘了。
“郡主?”扶意跟上來,“您怎麽了?”
堯年才回過神,淡淡一笑:“皇帝好像另派了人來監視我們,慕開疆被換下了。”
“開疆?”
“祝镕沒告訴你嗎?”堯年灑脫地說,“我還以爲,他什麽都會對你說。”
就在堯年向扶意講述她和開疆之間的事時,公爵府的車馬漸漸追上了闵府一行,原來闵延仕的車拔了縫,停在半道上,下人正趕緊回府再拉馬車來。
祝家一行停下,下人之間禮貌地問候怎麽回事,韻之挑起簾子看了眼,就聽表嫂在邊上說:“早就聽說京城第一公子,果然樣貌出衆,氣質形容與三表弟不一樣,可都是極好的,難分伯仲。”
韻之靜靜地聽着,表嫂忽然問她:“這位闵公子,可曾婚配了?”
韻之搖頭:“宰相府說他的生辰八字,不宜早婚。”
說話的功夫,馬車重新前行,韻之不經意地和站在街上的闵延仕對上眼,他禮貌地抱拳作揖,韻之也不好倉促躲開,文雅地颔首緻意,才匆匆放下了簾子。
開朗活潑的表嫂笑道:“我看姑娘臉都紅了,這是怎麽了?”
韻之慌忙搖頭:“是熱的吧,我沒事。”
可兩位嫂嫂性情像極了她們的婆婆,大大咧咧地笑起來:“韻兒和那位闵公子,論樣貌家世,再般配不過了。”
若是自家親嫂嫂,韻之一定張牙舞爪地鬧起來,與兩位表嫂終究不太相熟,且說的是她心中最柔軟無奈的事,便低頭嘀咕了句:“嫂嫂不要欺負人。”
待闵延仕回到家中,府中午宴已開席,父親問他爲何歸來得這麽晚,聽說緣故後,惱道:“你就不能騎馬回來,非要傻等着馬車來接你,這一來一回,豈不耽誤時辰?”
闵夫人在一旁道:“這孩子越大越不聰明,做事刻闆不懂得變通,待人接物也少了幾分圓滑,入朝做官這些年,老爺你可見兒子與什麽人有往來?”
爹娘訓完這些話,還要去招待賓客,雖說今日隻是嫁一個無依無靠的宗親侄女,但名義上是宰相府與将軍府的聯姻,祝家是因忙着自家婚事,才隻有二房一家子到了,但其他各府,該來的貴客都在席中,他們不好怠慢。
闵延仕松了口氣,要回房換衣裳,迎面見妹妹帶着一群女孩子,莺莺燕燕而來。
兩處見過禮,闵初霖讓姐妹們先散了,她獨自留下對哥哥說:“爺爺方才與人說,要爲你張羅婚事了,估摸着明日提親的人,就要踏破門檻了吧,先恭喜哥哥。”
闵延仕淡淡地說:“自然有祖父和爹娘安排。”
闵初霖說:“我早晨陪初霞出嫁,她一直哭,哭個不停,煩死人了。這樣子嫁去将軍府,實在是丢臉,金家那母女倆,可不是善茬,我看初霞将來的日子不好過,真是活該。”
“既是知道,爲何不同情一些,不勸她一些?”闵延仕厭惡地看着妹妹,“你隻會幸災樂禍,一個女孩子家,心腸如此歹毒,不過是仗着家族門庭,有一日這家沒有了,你的下場會比初霞更慘。”
“闵延仕,你詛咒自己的親妹妹?”闵初霖怒道,“我怎麽你了,不過是說幾句實話罷了,你别是又挨了爹娘的罵,來尋我的不是。”
闵延仕懶得理會,轉身就離去,卻聽妹妹在背後叫嚣:“有本事你先離了這家,有本事你别家世門庭,你連三甲都沒混上呢,你以爲你靠誰才有今天?”
這話,剛好叫幫着家裏招待賓客的初雪聽見,和妹妹對上眼,她躲不過,被闵初霖惡狠狠地說:“不管你聽見什麽,閉緊嘴巴,家裏的事容不得你嚼舌頭,别以爲嫁去公爵府就了不起,你這長孫少夫人管什麽用,将來也輪不到你男人襲爵。”
初雪不會與人吵架,且早就習慣了妹妹的刁蠻霸道,由着她說了一通酸言冷語後,照舊去做自己的事。
直到下午回公爵府,代替婆婆來向老太太請安時,才提起了同父異母的妹妹又在家裏欺負人,她心疼延仕,說道:“一樣的兄弟姐妹,咱們家多好,我嫁來之後,雖是嫂嫂,卻處處叫妹妹們寵着。再看宰相府裏,一個個恨不得吃了另一個,初霖和延仕,還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呢。”
韻之在一旁聽着,她總覺得闵延仕身上,帶着淡淡的哀愁,少了幾分三哥哥和開疆哥哥身上的朝氣,如此想來,必定是因爲,他沒有一個能安心容身的家。
少夫人歎氣道:“今日祖父宣布,要爲延仕張羅婚事,不知哪家可憐的姑娘要嫁過去,婆婆和小姑子都難纏,往後的日子……”
老太太說:“橫豎咱們家的姑娘不嫁,别人家的事,我們也管不着。你心疼延仕,将來待她媳婦好些便是,偶爾接她來家裏做客,你婆婆若是嘀咕,就說是我的意思。”
少夫人福身道:“孫媳婦先替弟妹謝謝您了。”
老太太則對韻之說:“你母親吃了酒,身上不自在,你去看一眼。”
韻之不大情願,低着頭不說話。
老太太道:“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我可從沒教你不孝敬母親的道理,跟你嫂嫂去。”
少夫人上前來攙扶妹妹:“我們走吧,母親很想你,她都改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