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意見是韻之,冷冷地别過了目光,兀自整理桌上的筆墨書冊。
“問你話呢,你怎麽總這樣子?”韻之坐到書桌對面,一巴掌拍在桌上,“在長輩們面前,處處做好人,你不是很能說會道?”
扶意眼中毫無情緒,隻道:“香橼小時候被狗咬過,莫說貴府這麽大體格的看家犬沖她叫,就是老遠見着不相幹的小狗,她也會吓得要往後退。煩請二小姐,往後千萬叮囑下人,把貴府的狗栓好了。”
韻之怒道:“我是在問你,你傷了嗎?”
扶意不理她,繼續低頭理東西,之後鋪開紙張,要蘸墨寫字,被韻之揮手打開,氣急了大聲問:“你沒聽見,我問你話?你别裝,先說沒事,回頭又在我奶奶我娘跟前喊疼裝柔弱,你怎麽心機那麽重,你到底圖什麽?”
扶意起身,從邊上撿起被打掉的筆,可這一動彈,背疼得厲害,雖不至于傷筋斷骨,那一下也夠她疼上幾天。
背對着韻之,扶意輕輕歎氣,怕牽扯背上的傷,說道:“我給你抄的《勸學》,沒有‘是故無冥冥之志者,無昭昭之明;無惛惛之事者,無赫赫之功’這句,但是你抄來的紙上,偏有這一句,可見你是默寫,并非抄的。”
扶意回過身,見韻之露出尴尬的神情,她再道:“姑祖母屋裏好些藏書,芮嬷嬷說,都是三表哥和你從小看過的,祖母親自給你啓蒙,長大後是表哥帶着你念了好幾年書,你怎麽會不知道‘千裏共婵娟’這一句典,出自南朝謝莊的《月賦》隔千裏兮共明月?”
韻之咬着唇,避開了扶意的目光。
扶意吃力地緩緩坐下,喘了口氣說:“不惜敗壞自己的名聲,我猜想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因此三姑娘她們來了後,我也就不再盯着你,這更是老太太的用心。我知道,你看不慣我四處迎合,哄得二夫人高興,還有本事勸走三夫人。可我想問你,是因爲誰,才讓我被你的母親責難,而我那日若不做小伏低勸說三夫人,難道眼睜睜看着翠珠被打得皮開肉綻嗎?”
韻之捏着拳頭,倔強地别過臉:“就是看不慣你。”
“你我往日無仇,近日無怨,就算你看不慣我,你可以讓姑祖母攆我走,你也不該放狗咬我們。”扶意是真生氣,“看着我們那麽狼狽驚恐,你很開心嗎?如果我和香橼被……”
“那是我和三哥養的狗,我不下令,它們絕不會咬人的。”韻之搶着辯解,“我就是想吓唬吓唬……”
她頓住了,自己先紅了眼睛,委屈不已:“你以爲我想和你過不去,自從你來了,我娘開口閉口拿我和你比,往日就算我千般不好,我也不覺得什麽,可她那樣說,我是真寒心呀,我還是不是她的女兒……”
扶意心頭松了口氣,她早就在心裏猜過,此刻便問:“你是不願自己有好名聲,往世家貴族裏嫁?”
韻之難過地點頭,哽咽道:“我嫂嫂是宰相府的小姐,她的姑姑是貴妃,這你都知道嗎?”
扶意颔首:“略知一些。”
韻之含淚說:“我爹娘一心要把我嫁給貴妃的兒子做側妃,我不願意。”
扶意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闆,憐憫地看着韻之。
美麗的姑娘臉上帶着淚,滿目凄楚:“四皇子妃正懷着,頭胎是個小郡主,這一胎若還是郡主,我娘已經和貴妃說好了,把我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