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嫂說:“要不奴婢去請三夫人來陪您用午膳,或是去倚春軒請大少夫人和孩子們來。”
老太太道:“初雪忙着七夕給各家的禮,别去叨擾她,老三家的太聒噪,單獨和她在一起,我嫌耳朵疼。”
芮嬷嬷進門來,笑道:“您這話叫小兒子媳婦聽去,那還了得?”
老太太嗔道:“我已經很客氣,都沒說我煩她。”
李嫂說:“嬷嬷,老太太方才覺着冷清了,想孩子們。”
芮嬷嬷爲主子盛湯,安撫她:“孩子們志在四方,您該高興才是,要緊的是,隻要您一句話,他們立馬都會回來,這就足夠了。”
老太太欣慰地說:“說的是,我想兒孫了,他們能回來,他們想我了,能有家可回,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李嫂說:“還是老太太偏心,那麽多孫子孫女在身邊,即便白天當差上學,晚上總能來陪伴您,隻是自己養大的兩個出遠門了,您就說冷清寂寞。”
芮嬷嬷嗔道:“誰要你說明白話,比小丫頭還招人嫌。”
老太太卻笑得眯起了眼睛:“是我偏心了,真真自己養大的舍不得。”
李嫂問:“二小姐快回來了吧,原說去二十來天,這都一個月了。”
老太太說:“七夕前回來,東南地方有洪災,延仕臨時奉命轉去赈災,這一趟是在辛苦了。”
提起東南的水患,勝親王将紀州軍隊上半年結餘的軍費全部換成米糧,派将士送往災區,前幾日祝镕就忙着張羅這件事,到今天,最後一批糧草被送了出去。
忙完這些事,祝镕來向王爺複命,勝親王道:“本是叫你來研制火炮和練兵,卻讓你張羅這些,但紀州将士大多一輩子生在北地,不熟悉南方的事,少不得你幫襯。”
祝镕躬身說:“任何爲了朝廷和大齊的事,都是卑職的責任所在,不論何事,請王爺隻管吩咐。”
勝親王卻幹咳一聲,問:“慕開疆走了?”
祝镕心頭一緊,單膝跪地:“求王爺息怒,開疆罪該萬死,但看在他對長公主深情一片的份上,求王爺饒他一條性命。”
勝親王道:“我想讓他将來接替我,執掌紀州軍,你看如何?”
祝镕驚愕地看着王爺,早晨還在生死一線徘徊的那小子,原來是要走大運了?
勝親王笑道:“一直沒把堯年将來要嫁人的事放在心上,竟是忘了,我除了有兒子,還是能有女婿的人,倘若有個可靠能幹的女婿,紀州軍隊不就能傳給他了。自然,我也想過,就傳給堯年好了,但也要她将來的丈夫,和她一起輔佐,更何況這隻是個念頭,朝廷裏那些老頑固,可不會容許女子成爲将軍在大齊雄霸一方。”
祝镕說:“開疆雖未經過戰事,但從小和卑職一起念書練功,爲先帝當差辦事。可以說,卑職會的本事,慕開疆也都會,倘若王爺賞識卑職,他也不會讓您失望。”
勝親王笑道:“他能得到先帝信任,足見心智、隐忍和沉穩之力,已經很了不起,即便有不足,那也是太年輕,你們這些二十郎當的少年,且要曆練。”
祝镕抱拳道:“王爺能器重慕開疆,是他三生有幸。”
勝親王說:“自然我一開始,更願意把你留下,但皇帝身邊不能沒有可信的人,镕兒,你将來還是回京城去,爲皇上輔佐朝政,朝廷裏隻要還有人重視軍事,就不怕大齊軍隊停滞不前。”
祝镕道:“卑職亦做此打算,眼下尚年少,人微言輕,正是出來曆練的時候,待閱曆漸深,性情更穩重成熟,便也是該回朝堂的時候。”
“年輕人,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對将來有所計劃,這樣很好。”勝親王道,“但也不要不知變通,别太死腦筋,這時局世道,每天都在變化,去年想着今年要如何能讨皇帝歡心的人,又怎知連天子都換人了呢?記着,哪怕當今是我的兒子,但你,往後不論做什麽,忠國先于忠君,要把大齊放在首位。”
祝镕朗聲答應:“卑職将銘記于心。”
勝親王問道:“照你看來,慕開疆能不能願意留在紀州?”
祝镕道:“開疆原打算去贊西邊境有一番作爲,若換來紀州,本質上并無差别,他不至于不願意,更何況,長公主在這裏。”
勝親王道:“這件事,你可私下與他商量,大大方方告訴他我的想法,讓他不必面對我,就先做個決定。若不願意留在紀州也不要緊,但别猶豫不決,耽誤我的時間,知道他不願意,我也好另外再物色優秀的年輕人。”
“是。”祝镕道,“下一次相見,一定讓他給您個明确的答複。”
當祝镕帶着這個好消息趕回家告訴扶意,妻子卻拉着他到一旁,神秘而緊張地說:“镕哥哥,我見到那其中的一個人了,就是我說在北國商隊裏見到的人。”
祝镕亦嚴肅起來:“在哪裏?”
扶意說:“王爺的書房,負責打理王爺書房的下人。今天王爺讓我去挑幾本書帶走,我和娘娘一起去的,在那裏看見了他。”
祝镕問:“他認出你嗎?”
扶意搖頭:“那天在街上,他應該沒見到我,當時有兩個人,他隻是其中一個。”
祝镕道:“告訴王妃娘娘了?”
扶意搖頭:“我沒敢說,想先回來和你商量。”
祝镕道:“很好,别再對旁人提起,爹娘也不行。待我去查,若是細作,也要分清敵我,可能是北國的細作,也可能是王爺派去打入北國内部的細作,你不聲張是對的。”
扶意緊張又興奮:“我如今才知道,想要在紀州城安逸地活着,原來也這麽不容易,京城的難,不過是利益權錢的糾葛,而紀州,一個不小心,命都沒了,一個不小心,兩國就打起來了。”
祝镕不禁笑道:“也沒這麽誇張,看把你激動的,先緩一緩,我還有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告訴你。”
扶意不屑:“我可想不出來有什麽好消息,今早開疆還差點丢了腦袋,把我吓得不輕。”
祝镕很不服氣地說:“丢什麽腦袋,那小子是走大運了。”
得知開疆被王爺器重,打算将紀州的一切傳給他,扶意也是喜出望外,祝镕問她:“你覺着,開疆願意留在這裏嗎?”
扶意笑道:“長公主在哪裏,他就願意去哪裏,這我深信不疑。不急不急,一切等他們到了再說,還有好幾道關要過,皇上能不能答應,還不可知呢。”
她說着,急匆匆要去寫信:“咱們先給大姐姐說,有姐姐勸說着,皇上不至于龍顔大怒,凡事好商量,眼下保住開疆的命要緊。”
京城裏,涵之收到扶意的信件那天,剛好闵延仕帶着韻之回京城,妹妹帶了大半車的東西回來,要給大姐看新鮮,可惜所有物件都要經過禁軍查驗才能送入中宮。
她氣呼呼地在涵元殿外等候半日,這會兒終于妥當了,興奮地跑來找姐姐,進門就見長姐将信拍在桌上,怒道:“放肆,他好大的膽子。”
韻之吓得腿軟跪下了,一臉無辜地看着大姐,涵之見了,歎道:“起來吧,和你不相幹,不過我今天沒心思聽你說南邊的風光,先回家去,改日大姐再召見你來。”
韻之看着長姐高高隆起的肚皮,勸道:“不論什麽事,您别動氣,一切以身體爲重。”
涵之點頭:“放心吧,大姐有分寸,也不是什麽要緊事,别回去吓着奶奶,過些日子,你們自然就知道了,是壞事,但也是好事。”
韻之聽不明白,原話傳給了祖母聽,老太太說:“皇上和娘娘日理萬機,總有喜怒,我們不要跟着一驚一乍,有差事辦差事,不然就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就是你對娘娘最大的助益了。”
一面說,她捧着孫女的臉頰道:“還以爲你回來,要曬成小黑妞,瞧着還不賴,延仕費心照顧你了吧。”
韻之說:“我可愛惜小心,但話說回來,南方水土實在滋潤,奶奶您看我的臉,都變得軟綿綿的了。”
老太太沒怎麽察覺:“有嗎?”
韻之說:“延仕說軟了呀,摸起來可舒服。”
這話一出口,小娘子立時臉紅了,佯裝什麽都沒說,催着李嫂問:“派人去太尉府接了嗎,怎麽還沒回來,那些小丫頭就不想我?”
(本章完)